然而等她拿着干净的白布条回到院中时,樊无心却不见了踪影。
仁雪无急忙四下寻找,忽闻前院坤元圣女阁正殿似有开门之声,赶紧跑过去查看。
坤元圣女阁是一座精巧的木质殿宇,面积不大,殿内供奉着一座泥胎制成的坤元圣女像,两侧墙壁上皆是壁画,一侧画的是坤元宗女剑客仁飞霜得仙人点化,重铸水凝风剑,再生无相玲珑心成为坤元圣女的传说,另一侧画的便是坤元圣女斩妖除魔,救黎民于水火,最终身陨如去峰,永镇魔王心的故事。
仁雪无找到樊无心时,他正站在圣女像背后上下打量着圣女背后的那把秋水凝风剑。
这尊坤元圣女像是等人大小的一尊泥塑,双腿站立于一个圆形的木质底座上,身上绘得绿袍素衬,左手掐架剑诀,右手倒握秋水凝风剑立于右臂之后,开脸极为精细,活灵活现,然低眉垂目之态尽显凄凉。最特别的还是那把秋水凝风剑,那可不是泥胎所制,而是铁打的“真家伙”,剑柄巧妙被泥胎的手握住,拔是拔不出的。看此剑身材质就是一般的钢材,但样式做的却极为精细,在剑柄与剑身的连接处,还镂空镶嵌着一颗三寸长的锥形琉璃石,形制与秋水凝风剑上的冰魄一般无二,虽无冰魄那般的光滑四溢,寒气逼人,却也显示了这把仿品的考究之处。
仁雪无问道:“好看吗?”
樊无心答:“好看”。
“你喜欢?”
“喜欢”
“跟你换那两颗金晶如何?”
“好”。
樊无心一个“好”字出唇到把仁雪无吓了一跳,慌忙说:“不不不,我开玩笑的,金晶你不是要送给你朋友的母亲嘛。再说,我可不敢打圣女神像的主意,我娘非杀了我不可!”
樊无心表现得并不在意,轻轻“哦”了一声,继续端详着宝剑。
仁雪无的淘气劲又上来了,转了转眼珠,摆出一副煞有芥蒂的样子说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嘛?坤元圣女的秋水凝风剑!我跟你说,这可是我们家的禁地,没有十颗八颗玄胆金晶别想进来,知道吗?你今天赚大了”。
没想到樊无心说道:“一颗”。然后摘下挂在腰间的小锦囊,随手取了一颗玄胆金晶握在手中,然后将锦囊扔给了仁雪无。
仁雪无接住锦囊,一头雾水,打开锦囊一看,一颗金晶光华夺目。当他再抬头时,男子已经推开大殿正门,扬长而去。
傍晚时分,仁雪无的父亲仁南光与母亲郁昭颜夫妇回到了圣女阁,这趟下山,药材卖的不错,二人置办了一些米面油盐,还特意给仁雪无买了爱吃的栗子糕,刚放下东西,便被迫不及待的仁雪无拉住,讲述了今天发生的事。
如今仁南光已年近五旬,身材高大,看五官年轻时也是个俊朗人物,在这山中风霜二十年不免一脸沧桑。
仁南光放下身上背的竹筐,掸了掸灰布裤挂上的土,边听着仁雪无眉飞色舞的讲述一天的经历,边在枣树下的桌子上收拾起背回来的东西,嘴里时不时的应和着,脸上堆满笑意。
“嗯嗯,蟒心钓蟒,不简单”,“嗯嗯,整条甩了出去?厉害厉害!嗯嗯,玄胆金晶!这个……”当任雪无拿出那一颗玄胆金晶时,仁南光的神情并不如仁雪无设想的那般惊喜非常,实际上父亲的脸上仅有一丝惊讶掠过,而后则是难掩的忧虑。
“那人为何把这东西赠与你?”,一旁舀水的郁昭颜开口问道,此时她已经摘掉了白纱帷帽,郁昭妍本是个美人,之所以带着帷帽,是因为年轻时脸部受了重伤,左侧的眉锋处缺了一块,左眼已然失明无法睁开,鼻梁向右侧塌陷,右侧鼻翼已然看不出完整的形状了,外人看了定觉得恐怖,然而若只看左面侧脸,仍然有倾城之色。
任雪无从小便与父亲更为亲近,对母亲则多了几分敬畏,倒不是因为容貌,而是自仁雪无幼时,郁昭颜便对仁雪无的教育极为上心,武功、药理、诗文、礼仪都是郁昭颜教导督促,管教起来也甚是严厉。
此刻听母亲问起金晶之事,仁雪无不免有些些紧张,支吾道:“他要拿这玄胆金晶换神女的秋水凝风剑”,说罢偷瞄了一眼母亲,随即又赶紧补充道:“我当然是没换,但是他还是把玄胆金晶给了我一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那人脑子不太正常,还说自己是去凌州军上任的副将,哦对了,他名字可怪了叫‘樊无心’,还说自己是无心之人,哈哈,无心。”
仁雪无自顾自的眉飞色舞,却没发现郁昭妍与父亲对视的目光中带着警惕与担忧。仁南光却摆了摆手,示意妻子不必紧张,随即笑着说道:“好东西啊,这玄胆金晶,一颗便可避天下毒物,一对可破妖蛊,确是难得一见的宝贝。”
“果然是宝贝!”听了父亲的话任雪无心中欢喜,然又因为只得到一颗而感到可惜,这时郁昭颜的一句话让任雪无黯然神伤。
“什么宝贝,胆中结石而已!”郁昭妍冷冷的说。
仁南光坐在竹椅上笑着摇摇头,接过郁昭颜端来的水碗,一饮而尽,见女儿失神的表情,开口问道:“怎么,感觉恶心?”
任雪无道:“那到不是,那熊胆、虎骨不都是取自于动物身上,咱家虽不做这类药材的生意但见我还是见过的,这些药理我也都懂,我只是觉得这些虽是救人的良药,但对于动物来说未免太过残忍,太过不公,今日也是,想到我亲手斩了那条大蟒心中未免难过。”
仁南光满眼关爱,笑着说:“孩子,难道你要任由那条大蟒伤了你不成?若日后有一日,我和你娘受了重伤,必须要你捕杀一头灵兽救命,你当如何?”
仁雪无一皱眉,抬眼看着父亲,目光中似对父亲的问题有所不满,随即眼珠转动,半晌无语。
仁南光继续道:“孩子,这世间总是这样,善恶相伴,因果不辍,种下善因的同时也为恶因埋下了种子,大多数人只看到眼前的善,却看不到与之相伴的恶,或是认为只要是为了行善所犯下的恶便不是恶,可以不予理会,此非大善,但如世人都因害怕为恶而不行善举那世间便只有恶了。为大善者,要心怀悲悯,行善而知恶,并能承受恶果。”
这一片谆谆教导仁雪无听得似有所悟,却又难以消化,不禁皱起了眉头,善恶因果,相伴相生循环不止,在仁雪无这个年纪很难理解,况且他自幼在山中长大,不谙世事,如何能参得透。
见女儿不解的样子,仁南光笑了,“哈哈哈,孩子,你只要记住四个字,‘心怀悲悯’,就如你现在一样,心怀悲悯便可不寐因果。”
听了父亲的话,任雪无虽然不能解其深意,却也冲着父亲点了点头。一阵秋风袭来,仁雪顿感清凉舒爽,心中也舒服了许多。
此时正准备去做饭的郁昭颜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扶着厨房的门框唤道:“南光,头疾又犯了。”说着整个身子摇摇晃晃就要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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