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鸟儿在年轻人的眼里是很烦人的,叽叽喳喳地叫个没完。大自然的闹钟并不会给年轻躁动的心多少抚慰,微风徐徐穿过皮肤毛孔的时候,湿润的感觉与其去歌颂它多美好,不如让人多睡觉。都市或象牙塔下,到处是睡不醒的人。

“四点就起了,起得比鸡都早!”何晨打了一声打哈欠,一米九几的个子焉得看起来跟一旁的李程也差不多高。

“有人起得比我还早呢~”说这话的时候,何晨意有所指地看向李程,表情一如既往的贱嗖。

昨天夜里李程很早就上床了。出去跟新女朋友喝了几个小时酒回来的何晨疲惫得不成样子,想着早早回来睡个觉,却看见李程破天荒地换了睡衣准备上床。大概三点钟,何晨喝下的三瓶啤酒在肚子里叫他起夜。

他一拉开帘子,却发现对床的有光源亮着。

李程的床帘并不是全遮光的,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影子的形状告诉何晨,李程靠着墙,仰着头,几秒钟之后他还捏了捏眉心。

他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他不会去问。

但看到李程今天这么精神,他还是忍不住犯这个贱。

李程没有理会他,宁主任前两天指定他来协助这次研学,他现在得把年级名单上的人数点齐。

“周敏敏同学到了吗?”

“徐盛同学谁认识,麻烦给他打个电话。”

“高海鸣,梁潇,李洁娜,范末。好的,三班到齐了。”

“国画班还差黎善闵和李爱舟对吧?好的。”

又过了十分钟之后,稀稀拉拉的队伍终于变得丰满热闹。因为是李程点名,大家都很配合,他不仅女人缘好,男人缘同样好得不行。令何晨无话可说的是,李程的人格魅力是足以征服善妒的同性的。

比起女人,男人更加容易嫉妒,只不过他们的嫉妒心被社会隐藏或扁平了。变成了言情剧里霸总的醋意和爱,现实里所谓的不在乎的嘲讽。这种因为权力而被美化的事实,一旦有谁说了出来,就会被扣上女权的帽子。

他很清楚,做到让男性不嫉妒有多不容易。

事到如今,他一直在为这个方向做着什么。

“你打个电话给李爱舟。”他忽然转到他的身后来,让何晨一时之间不知道看哪儿。

何晨转了半圈,才看到低着头在对名单的李程,看模样是一点看不出来在跟他说话。

“这人真是……”

——“喂,哪儿去了?”“你小子还穿个裤衩睡大觉是吧?”“自己打飞的去黄山好不好?”“行了行了,你以为我愿意催你似的,我旁边站着一死神现在。”

“说是在路上,教学楼那里,应该也快了,我让他用跑的过来。”何晨嘴角挤出来微笑,何晚正把指甲掐在他的腰间,用掐蚊子包的手法给哥哥“按摩”。

何晚是李程的迷妹之一,也是出了名的超级粉头。何晚认识李程,是一晚他们兄弟几个聚餐之后来何晨家里歇脚,当何晨反应过来自己的妹妹是个花痴加颜控组成的宇宙级恋爱脑之后,她已经从房间里出来,躲在厨房盯着李程的脸许久了。

于是她报考了跟哥哥同一个学校的同一个学院,对于当时的她来说,分数有点过高,好在恋爱脑的威力被正向利用之后,愣是让她弯道超车了。

这一次研学不是她们年级的学生能参加的活动。何晨一想到这个一天到晚都在“李程李程”的妹妹终于见不到他,要过来求自己发消息给她汇报情况,就把自己的购物车提前假得满满当当。但偏偏何晚争气,她是以备战全国大赛的名义参加这次活动的,并且得到院里车费全款支持去采风,跟她一间宿舍的是另外一个女生,想来应该也是参加大赛的选手。

“好了,你再用力都能把你哥肾抠出来了。”

“撒开撒开。”

“真是没人性啊你,我可是你哥!”何晨嗷嗷叫起来,他越是这么说,何晚就掐得越用力。

“怎么了?”李程听着声音走了过来,他看见李爱舟出现在广场上,终于松了口气看看其他人。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何晨小声嘀咕。

“给我闭嘴。”何晚往后狠狠瞪了一眼。

“程哥,哈喽。”她明媚地笑起来。

李程看明白了一切,就说怎么李爱舟来得这么快了,原来是何晚的功劳。刚刚让何晨打电话的时候他可是一脸的不乐意。

“到齐了,出发吧。”

终于出发了。李程坐在三排二号座,引擎发动的声音抚平他担忧的心,随后又激起一阵浪。他想逃离,逃离这种窒息。今早崔子议过来跟他道歉,他就刷着牙听着,他听着崔子议的解释,听着他正义而又带着歉意的说词。

一口白沫吐出,在大理石的水台上显得很突兀,崔子议立刻停了声。

李程接了清水漱口,两遍。

见他没有说什么,崔子议继续苦口婆心起来。

他捧了两次水,洗脸继续听着,水滴挂在他的睫毛上让他眼睛睁不开,用小毛巾细细擦完,他才敢从黑暗里出来。

李程闭起眼睛,他累了,需要休息。沿途的风景或许美好,可惜他没有那个心思去欣赏。

坐在李程一旁的依旧是崔子议。昨天晚上他失眠了,眼睛下面有一圈淡淡的於黑,但他没有睡意,李程的那番话让他哑口无言,那两个问题就像一罐薄荷脑,不由分说地灌进他身体里,让他不禁寒颤。

再难的问题,在那件事情上,崔子议都不会改变立场。

李程问出来的时候并不是在豪赌,这么久了他也摸清了崔子议的心性和他对自己不言说的诉求,他拿着一张王牌,他一直知道。

“别看我了,睡吧。”李程开口道。车程很长,既然把问题说清了,就没有必要纠结。

崔子议听到之后轻轻应了一声,长吸一口气之后就闭了眼。挎包里的手机里还跳着新消息,轻微的震动提醒着他抉择的错误,昨天崔子议没把情况汇报给赖白菲,对方显然是有些着急了。

不想了,将一切暂时抛诸脑后吧。

情况糟糕到一定程度,人就应该干脆地将所有问题一股脑甩给时间。

火车的座位号是随机的,但人员都在相邻的两节车厢内。

行进的第七个小时,行程才过去不到一半。车厢里的人吃过简单的午餐之后都回卧铺里睡下了,剩下几个还在打牌的掺杂着邻座的外省人的说话声。

帘布被崔子议轻轻拉上,一旁的李程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他昨天没有休息好,所以回到卧铺间躺下不久就睡着了,梦境伴随着鸣笛声由远到近,一点一点占据他的意识。

崔子议回到自己的床位上,滑开手机翻了翻聊天记录,赖白菲没有再给他发新消息了。白色的聊天气泡里的内容,是他能想到的许多焦虑难听的话,他将手机放在枕边,看着天花板。

他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出那句话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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