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林中小屋不知被遗弃了多久,五年?十年?里昂猜不出来,但他想象得到只要打开这扇长了蘑菇的木门,会有一种怎样的状况。先知先觉的里昂多了个心眼,用脚去踹而非手推。没想到腐朽的门板比上面的蘑菇都不如,一碰就烂,在往后倒的同时卡住了人的脚。为了不至于在女人眼前摔个狗啃泥,里昂被迫跟着倒下的房门一起向前,踩进了房子里面。

地板上积攒的灰尘之多之厚,隔着靴子都能感觉到,但最先伤到人的仍然是没有形体却更具杀伤力的气味。里昂不小心吸了几口,立刻便被这股浓烈的味道呛得疯狂咳嗽。

陈年霉味混合着囤积已久的腐臭,跟这间屋子呈现给人的外表与内在的黑暗及其适配。里昂捂着口鼻边咳边往门外退,这种不由自主的咳嗽太猛烈了些,有那么一阵子,他真怕咳出血来。

……最少十年。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了咳,里昂擦着满下巴的口水,气喘吁吁给出了判断。

海伦娜对里昂的狼狈相视而不见,仅仅只在经过时斜了一眼。女法师挺胸抬头,绕过了直不起腰的男人走进屋子,没有半句话的嘘寒问暖。

海伦娜冷漠的态度让里昂很不爽,所以当听见她也被呛得连声咳嗽时,里昂很难不去幸灾乐祸。

“伍德先生?”海伦娜的声音从屋子里面传了出来。作为一个刚刚还在大咳特咳的人,她竟然瞬间完成了语气上的转变,变得极度沉稳,又带了些不耐烦

女人嘛,尤其是海伦娜这样的大小姐,吃了亏立马迁怒于人再正常不过,里昂见得多了去了。他假装继续咳嗽,借此机会摆出了关心体贴的表情,这才抬脚踩着碎了一地的木门往里走。

屋里很黑,所有的窗户板都是合拢的,仅有的光线是从门外投进来的月光。里昂只看见了海伦娜的脚,脚踝以上的部分全都被黑暗给盖住了。

海伦娜,你没事吧?这句有讨好嫌疑的话没得到机会说出口。有个看不见的东西狠狠撞在他胸口上,猝不及防的里昂一下子被撞得飞到了背后的墙上。

后脑在木墙上磕了一下,这比伤痛更恼人,因为里昂就没有昏过去的奢侈。他咬着牙强打起精神,把在眼里聚集的无数小黑点硬赶了出去。等到他靠毅力战胜了伤痛,海伦娜也走过来了。

女法师每一步都走得慢条斯理,腐朽的地板在她偶尔伸出裙摆的靴尖下吱呀作响,里昂震惊于之前竟然没听见。屋子本身就没多大,即使故意放慢脚步也拖不了太长时间,两人很快就一个瞪着一个了。

这还是海伦娜吗?她的眼睛变得跟精灵一样能够发光,乃至于反过来照亮了里昂的脸,把小半间屋子都笼罩在一片绿幽幽之中。

“我们又见面了,里昂·伍德。”海伦娜精致红润的小嘴巴一张一合,发出的却是个中年男性的低沉嗓音。

妈的,我早就知道!皱起眉头的里昂对上了歪嘴冷笑的海伦娜,更进一步加剧了他的愤怒。

深更半夜的,一个女巫拿着从巫妖那里得来的怪东西,要你跟她去城外的小树林。正常人只会想,唔,她是不是要干坏事。而你个白痴呢?你在想什么……手脚不能动弹的里昂全靠胡思乱想来缓解痛苦,而且用得还是女人的声音。

我能想什么?反正……

……喜欢当好好先生是吧,这下满足了吗?

“费斯坦但提勒斯!”里昂出其不意大喊了一声,纯粹是为了摆脱这位总在脑子里不请自来的女人。当巫妖的名字脱口而出时,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想那么多。

海伦娜的反应相当夸张,脸一下子朝后仰到了天花板,手舞足蹈地往回退,幅度之大里昂都以为她会摔倒。

脑子里的杂音消失了,可是压住身体的力量还在。里昂顾不上得意,大声喊要海伦娜赶紧把自己放下来。

本来海伦娜还在两手抓头对天花板“啊啊”地嚎叫,听到他的喊声突然停下了,就像一个被剪断了线的木偶。这种情形没持续很久,以毫不逊色于之前仰起脖子的速度,海伦娜刷的一下低下了头,眼里的幽幽绿火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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