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建工作的时长超过半个月,学校在一周后重新进行线上授课,秦立德老师的葬礼在今天下午开始。

似乎活人的一切都有有迹可循,许长乐这样想到,而意外却总是悄然而至猝不及防。

听说现场的情况非常糟糕,他们花了不少功夫才勉强清理完街道上的血迹和尸骸,又从被遗弃的肩包里发现了他的身份牌……但无论如何,他的尸体都只能尽早去火化了。

排着队、在城北的火葬场,白色的布料充斥着;不知是谁第一个忍不住的哭出了声,很快,死者的寂静中就间杂了活人的呦哭。

偏偏哭声又那么含蓄、那么收敛,像是怕打扰到什么人一样。

秦立德老师的火化流程比其他人要快一些,一个是因为遗骸的样子,一个是因为他早就填好了关于怎么处理尸体的文稿上交了志愿队。

先后与他牺牲的,还有一位青年,他的遗体将由他的家人选择如何处理。做决定是需要时间的,而秦立德不需要,他在刚入队的时候就写好了遗书,为他善后的志愿队方面只需要照着上面做就行——另外,在雁城,他也没有亲人。

没有直属亲人的死者的流程总是会快一些的,当天傍晚,一个小盒子就被送了出来,若没有意外的话,盒子会被捐出、然后倒在郊区边缘,期待着成为某一颗树、一株草的养料。

但意外就是发生了。

他在几年前因为宏观调整而被安置到雁城,他来的时候谁也不认识,加入志愿队、留下遗言,是半年内发生的事情;这之后,因为他的表现和全面的生活能力,政府顺势完成了一开始安置他过来时许下的承诺,让他代替了一位退休的老人,成为了一位人民教师。

他本以为自己会就这么孤独终老,却没想到会有成为老师、成为志愿队众人眼里的‘老大哥’的一天。他于是全身心的投入在工作中,偶尔帮同事解决些电脑问题、和问题学生促膝长谈、一对一教导志愿队新人……

像是要回应大家的期待那样,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了帮助别人的事情上,直到今天,他死了。志愿队的聊天群陷入了久违的沉默,最先有动作的是他的学生,他们联名和班主任、老师们商量,想要为老师办一场葬礼。大人们也介入其中,开始为自己曾经受过的帮助而付出些什么……

每个死者都会有一场葬礼,他的亲人和朋友会在那个时候将他追悼。

没有家人,但他把学生当作是孩子、把志愿队的大家当作亲人;于是在他死后,大家就自发的为他哀悼、为他送葬。

没有教堂,没有神父,流程很简单,挖个坑、然后把骨灰盒埋进去,填完土,就结束了。

然后乌压压的一片人,多米诺骨牌似的,由里朝外的垂首、鞠躬,默声的为他哀悼。

一些带东西的人依次上前,把带的纪念品放下——花卉、作业本、纸卡片、聘书公文……

高矮不一的人穿着一色的黑礼服,一些面庞稚气的学生似乎还没意识到死亡是怎么一回事,直到丧钟的巨响从城市传来、他们像是才意识到:这是属于自己老师的葬礼,那个总是笑着开玩笑怎么也不生气的大叔,他们再也见不到他了!

这是他们最后一次见这个教了他们一年的老师……

这是他们的老师给他们上的最后一课:关于死亡、关于生命、关于道德、关于责任……

橘黄色的落日余晖给一切都带上一丝怀旧的惆怅。

在简朴的葬礼结束后,人群逐渐散去,许长乐亦步亦趋的跟在人流里,又忽然停下了。

她看见站在最外围的秦音,她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垂着眼。

于是她走了过去,稍微隔着一点,和秦音并排而立。

短暂的沉默后,许长乐看着夕阳,开口说道:

“……秦老师大概是在五年前过来的,四年前当上了老师。在学校里担任灾害防护课的老师,挺受学生们欢迎的。”

“……”

“他很受学生爱戴,也很爱学生。我曾听别人说,他在这边没有亲人,自己又始终没有组建家庭的想法,大概,是把学生当作是亲人、把学校、志愿队,当作是第二个家了吧。”

“……叔叔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但,我们在青城分开后,他有了我所不知道的变化吧……”

见到秦音开始说话,许长乐也稍微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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