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面面相觑,也没人太过在意刚才的小插曲,但侯易和周侃并不会因为秦锦依坐实了身份就会有所懈怠,该说笑说笑,该戒备戒备,与先前其实并无多大不同。
秦锦依并不在意这种依稀的敌意,若真要说个关系和所以然,她于秦泷众人,有如北塞之于大秦。
“浩浩蹄铁胡虏血,尽输飞沙北塞城。”
大秦的基业,便是从北塞竖起第一道墙开始的,经过十数余年的发展,这座雄关算是完全扎根了。
来自北部的威胁侵扰被一城阻隔,而秦又不断往南方发展,将许多零零碎碎的中立之地收入囊中之后,同他国接壤地区便越来越多,于是又不可避免有了冲突,第一个被秦覆灭的小国,叫莨,便是现在的大秦都城洛京。
经过数代血脉和人员更迭,到现在,基本上北塞就只是北塞,洛京就只是洛京了。
姜氏数代,皆是一生戎马,不曾南迁。
而大秦历代帝王,同样也深知本国根基所在,给姜封王赐姓,该给的,能给的,一件没落。
尽管如此,事实是:
北塞不乏抱怨声,为什么同源,秦便可以身居朝堂高枕无忧,而姜却要在此终日喝北风,饮黄沙,抛头撒血?
洛京则有人担忧,有一天北塞会不会挥军南下,夺了这朝堂,然后换一换国姓?
集权的作用便体现出来了,秦与姜构成的大秦,也不管下方声音如何,便是依靠顶层的默契地走到了现在。
姜瑜的出现,更是让整个大秦的凝聚力空前强大。
秦政将其认作义子,秦禹州的沙场岁月,更是与之同帐共寝,举国上下无不推崇、仰慕姜瑜,连带着北塞所有伍人都与有荣焉。
想来,若是再这么发展一段时间,北塞便要大开龙城,挥军北上,取了那水草丰美的古越国,届时北塞便不止有黄沙了。
试想,北塞战事休矣,龙城横卧,寻一浩然银河带月夜,聚于城头,点燃篝火,煮酒烹肉,哼着那些个零碎的边塞小曲儿,岂不美哉?
但是,偏偏仙人在朝堂之上斩了一剑,便也是将无数将士的这般憧憬给尽数斩却了。
秦锦依如此偏爱秦泷,则是因为另一个人——与自己差不多年岁,却早已是北塞中流砥柱之一的人。
她喜好红氅,两军对垒,她入阵的身姿,宛若北塞射入敌军的一柄猩红长枪,于敌军阵中出入转返,便是姜瑜对比同时期的自己,也是自愧不如。
不过在前些年,就在她即将接手姜瑜大部分兵权之时,突然杳无音信,她便是活生生地,就那么凭空消失不见了。
秦锦依知道些密辛,但也只知道她是被人给带走了,那所谓的仙人。
秦锦依还记得,那天那个自称为“朕”的男人把她交给自己父亲的场景。
“你叫什么呀?”
其实姜瑜是有些不能理解秦禹州的做法的,毕竟这北塞不是谁都能待的地方,何况一个娇生惯养的一国公主。
奈何秦禹州一再坚持,他也没了办法,只得接下。
那女孩儿看了这个胡子拉碴的大叔一眼,又试探性望向秦禹州,后者点点头,她才缓缓吐出三个字。
“秦渊雪。”
姜瑜背后的锦依,双眸发亮,盯着那个水灵灵的女孩子,那时候她还没自己高。
“好美丽的名字!”
这便是秦锦依对秦渊雪的第一印象。
她又不自觉想到了北塞最后的光景,想到了那被压制数十年之后突如其来不要命的倾巢反攻,想到了那些杀不死的残肢断臂,想到了城头的父亲,和他如残烛般的身影。
“仙人,下场了。”
这是姜瑜最后一句话,然后便是一箭飞来,姜瑜整个身躯炸裂开,鲜血喷涌,又瞬间凝结,久久不散,宛若万年坚冰,一朵妖艳诡异的血花就那么开在了龙城城头,大秦的北塞,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失守了。
秦锦依思绪有些繁杂,心湖也是动荡不堪,但表面仍是不露声色。
“话说,我们此行是要去何处?”
侯易瞥了吕彦一眼,答道:
“西琼,阿罗耶华氏所在。”
吕彦闻言点点头,露出一副果真如此的样子,如果有去处,那也只有那里了,
秦禹州的母亲,秦泷祖母,乌莎.阿罗耶华所在——西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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