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多久没抽过烟了?五天?五个月?

还是……五百年。

我叫莫索斯,缪斯王朝第二刺客。

当然,我更喜欢盗贼之王这个名号,只不过现在洗白了。我只剩下了两个身份:缪斯王朝十大传奇剑士之一的折跃剑士、斯坦森学会认证的准魔导师。

这些名号一个个如雷贯耳,可如果我能选择的话,我宁可一辈子都在家族里当个纨绔子弟,不用每日练内力练到虚脱,不用花大把时间将上万种繁乱的魔法记到脑子里,更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地行窃,在无边绝境中找寻那一线生机。只用靠着家里给的零花钱就能睡到当红的姑娘,喝到教廷圣女亲手种的葡萄酿成的红酒。

可现实就是这么扯淡,在我二十六岁时成为王朝最年轻的传奇剑士前,压根就不知道我还有这么牛逼哄哄的姓氏——达拉斯。

在我获得“折跃剑士”封号那天,达拉斯家的大家长达拉斯·丝丽芬克和马提尼亲王看到血魂石检测的结果,在宴会上开怀大笑。可我的心慢慢冷了下来,在姓达拉斯的“家人”们的亲切问候下冻得寒冷刺骨。

六岁那年,收养我的老修女病倒,留下的钱连买口棺材都不够的时候,你们没有出现;

九岁那年,一个深渊行者屠戮了我正在行乞的村庄,我把自己埋在尸山中装死的时候,你们没有出现;

十二岁那年,杰尔弗老师被幽影猎手刺杀,我被掳到邪修组织的时候,你们没有出现;

十五岁那年,我成功偷取邪修组织供奉的圣物,却身中宛如天谴一般的诅咒时,你们仍没有出现……

而现在,我熬过了满是痛苦与绝望的二十年,解除了诅咒,覆灭了邪修组织,甚至成为了传奇剑士……你们,出现了。

我认为此时我应该放声大哭,或者仰天长啸,可我什么都没有做。我怕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封号叫“折跃剑士”,只好在嘘寒问暖的嘲哳中表演了一下,用圣物传送出这个是非之地。

我已没有心思去考虑该前往何处,只想着要逃避这一切,只要我跑的够快,痛苦就追不上我。

眼前景象湍急流转,最终定格在一处田野上的阡陌小径。

我茫然四顾,不解为何想到的第一个去处会是这里。但我知道我现在很是疲累,就坐到了田埂上。

不远处有一座村落,几缕炊烟从中升起,隐隐能听到农夫归家时唱的号子,农妇喂牲畜时哼的小调,以及小孩子游戏追逐的嬉闹声,混乱得像个愚蠢的八音盒。

陌生的熟悉感萦绕在心头,心烦意乱搞不清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我将这种心烦意乱归类为烟瘾犯了,颤抖着摸向内兜。

昂贵的丝绸面料此刻却空荡荡的,正如我那颗只剩空壳的心脏。

命运的玩笑总是这样,它会在夺走一切之后,撕碎你自欺欺人的fig leaf。

哪怕成就了传奇,我也终是跑不赢回忆。痛苦的过往潮水般涌来,铺天盖地将我湮没。

……

在我二十六年的短暂人生中,能回忆起的第一件事,是普尔修女收养了我。

普尔修女是一位善良的老太太,一贫如洗却有着七八位养子养女,我就是其中之一。

能记得的第二件事,普尔修女病死,遗产是三枚铜币。

几位养子为了铜板的归属大打出手,我嫌他们吵闹,默默用床板做了口简陋的棺木,将老修女的尸体放了进去,就此离去了。

我沿街乞讨,遭尽白眼,受尽辱骂。为了生存,我学会了偷窃,成了一个小贼。因为还是个孩子,被发现了也只会被打一顿,不会被治安官逮捕。

在一个地方被发现了就流浪到别处,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年。

在一个村子里行乞时,一对农家夫妇问我愿不愿意被他们收养,我没来得及回应,一个邪修,深渊行者,来到了这里,血洗了这里。我仓惶躲到那对夫妇的尸体下,可尸体越堆越多,庞大的尸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要被压死了,我想。

也许是天不绝我,一位名叫杰尔弗的魔导师路过此处,顺手消灭了深渊行者。我拼命叫喊,他发现了我,把我带回他的住处。

杰尔弗说我有魔法天赋,破格收我为弟子。他告诉我,魔法就是灵纹的组合,需要很勤奋才能有所建树。

我不想辜负这位总是笑眯眯的小老头,用最大的努力来修行魔法。他又说,我是天才,可以魔武双修,于是我就在刻灵纹的同时练内力练到昏厥。苦是苦了点,可我毫无怨言。

杰尔弗不只教导我魔法,他总是说一些奇怪的话。他告诉我,人生的快乐就是烟、酒和女人,他还告诉我,如果一个人只有快乐,那么他的人生就是没有意义的。

那如果没有烟、酒和女人,人生就是悲伤的吗?我问他。

他笑了笑,点了根烟,没再回应。

杰尔弗不仅仅是我的老师,在我眼中,他更像是父亲一样的人。

又是三年后,一个邪修组织找上了我们,他们有很多人,就算杰尔弗是魔导师,也双拳难敌四手,终是在一个幽影猎手的偷袭中倒下。

邪修发现了我的魔法天赋,将我困在阴暗的监牢中,要求我为他们刻画魔法,每日只提供少量饮食。那三年我每日都处在绝望中,可一想到老师的死,我还是浑浑噩噩的撑了下来,每天在放风的间隙观察敌人的动静。

终于,一日我在守卫换班出了差错时,从牢中跑了出来,可我没想到巡视突然增加了几倍,三年间想出的逃亡计划彻底失败。

慌不择路地躲开邪修,我却越来越深入此处。最终我进入了一个无人的巨殿,巨殿中央是一处祭坛,只有我来时那一个出入口。

自知无力回天,我在绝望中登上祭坛,死也要死的体面一些。当我打算自行了断时,却发现祭坛顶上放着一只风铃,风铃精致小巧,隐隐流动着银白色的波纹,玄妙异常。

我好奇之下拿起来摇了一下,猛然间天旋地转,我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片刻后却又恢复了正常,我楞楞看着眼前景色,天旋地转中我竟已逃出生天。

还未来得及高兴,手中风铃上却突然冒出黑漆的烟雾,钻入我的躯体内。

我连忙感知体内变化,凭借我六年的魔法知识,我得知这是某种诅咒,大意是:二十岁前成就勋爵,或者死。

我如坠冰窟,长久地瘫软在地上。在许久之后缓缓起身,我发誓要除尽这帮邪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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