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得很大,行人在上留下的痕迹很快就被遮掩,藤蔓上没有叶子,干枯着缠绕在石壁上,缀着零星的白。

戈雅胸前的银铃响得愈发厉害了,车内——勉强还说的上是车内的女子绪姮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慢慢地挪到了戈雅身边。

“戈雅姐姐,我我来驾车吧……”绪姮望着她手掌愈发显得狰狞的伤口,怯怯地说道。

戈雅面上没什么表情,将缰绳递了出去。

绪姮其实没想到她会这么容易地就放心自己,她接过缰绳,有模有样地驾着车。

身旁的人叫她往左她就往左,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难,她不时悄悄地转头看一眼,见戈雅没有不满的神色,暗自松了口气。

“不用紧张,其实,你已经比很多人都要勇敢了。”戈雅生着一张冷脸,说的话却有温度。

绪姮眼睛一亮,掩不住的欢喜:“真的吗?”

戈雅嗯了一声,没再开口。

雪粒打在绪姮眼角,化成泪滴滚落,她却是笑着的。

从帐中选人陪公主赴宁时,人人都知道危险重重,所以这个时候谁也走不开了。

只有绪姮,除了会惹麻烦,她什么都不会,什么也做不好,这样的差事就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她头上。

但绪姮也不害怕,相反,她很开心可以陪公主出来走这一趟。

“停!”绪姮正想着,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打斗声,和身边戈雅的冷厉声线,回神控住了缰绳。

巴尔木和韩骁不明就里,带人一路小跑着跟在后面。

戈雅操刀跃下马车,胸前的银铃还在响。

那是她离开西河时,以温敛弃置于腰帐中的几张狼皮施展的“连息”术,骨铃作响,那说明——

温敛遭到了巫术攻击,或者致命的伤害。

西河臣民将天狼视为神明,故而狼牙最是能驱邪避凶,在温敛身上能施展的巫术极少,其中就包括这“连息”。

“连息”其实是救命的巫术,所以没有归为邪凶的黑巫术当中,她能想到用“连息”来连接温敛,那么大萨满同样也能想到。

何况,还有许多禁术,不在狼牙能够驱避的范围之内。

那舍嘴上答应着不会动温敛,后脚就遣了人出去,显然并不可信。

“你回去跟伤员们会合,一路往南走,带他们先去不夜城。”戈雅掏出怀里的地图,向绪姮吩咐道,这时巴尔木他们也追了上来。

巴尔木急切地问:“是公主殿下?”

戈雅点头,“是巫阵,跟我来。”

韩骁横插了一脚,这时候也没有帮到一半就甩手不管的道理,于是默默地跟了过去。

“寻常巫阵对公主殿下不起作用,所以多半是毒阵。”

戈雅点着人数,一边给使团成员分了清毒丸,一边条理清晰地安排着:“破除巫术需要时间,巴尔木,你带十个人拖住阵线,保护公主殿下的安全,至少……给我争取一刻钟的时间。”

“好。”巴尔木看上去呆呆愣愣的,实际上做事很是稳妥,他本是使团的大家长,但此时,他决定听戈雅的。

没有丝毫犹豫。

“你们五个,悄悄绕过去,”她扯下悬挂在胸前的银铃,“见到类似这样的铃铛,想办法处理掉。”

韩骁轻咳一声,“那我?”

“韩公子?方才见你轻功不错。”

“明白了。”

韩骁绕到小山之后,见十来个头戴面具、着巫师打扮的人舞姿怪异,哼唱着神秘的小调,周围拢起一层淡淡的紫色烟雾。

法阵中央,温敛脸色惨白,握弓的手微微颤抖,艰难仰头,一手握拳在脑袋上捶打着。

别念了,别念了!

温敛只觉头痛得简直像要炸开,乱七八糟的低语就在耳畔。

她们传颂着天神慈悲,祈祷天狼庇佑,却一边指着温敛说:你该死!

呜咽里夹杂着咒骂,狂笑中掩藏着讽刺,怎么也甩不开。

温敛快疯了。

她好像又回到了雪山上,浑身冷得发抖,呼吸也变得艰难,甚至连同视线都开始模糊起来。

“阿敛,醒醒。”

眼前浮现出那人高大的身影,她伸手想去抓那人的衣角,恍惚间,自己的手却变成了孩童时的模样。

是幻觉!

温敛努力想要睁开眼,那道身影就消失了,可她除了一片白芒什么也看不见。

视野被剥夺之后的恐惧与慌乱,在扰乱温敛的神志,掠夺她的勇气。

不能这样被动下去!

周围的刀剑相鸣落在她耳里变得极细极轻,眼下就传来一阵温热。

有人擦去了她脸颊的泪珠,然后抽出她箭囊里的箭,递到了她手里。

温敛像小时候那样,拿着弓的手颤抖着,另一只手似是不太熟练地搭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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