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将沙盐海及其分布在大宁的其他势力连根拔除,莫说韩骁这样一个小小的手上没有任何兵权的“少将军”,便是如今绪成帝手中最锋利的刀、手眼通天的情报组织——信密堂,掌握到的关于沙盐海的情报亦是寥寥。
便是真的遣人去查,底下的官员也只是做做样子,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禀奏上去,就说不过是寻常的杀人越货,然后再与沙盐海的人谈妥,随便交几个人顶罪,便算揭过。
韩松岭一案韩定绕不开监察司,递了几次出兵剿匪的折子都被监察使以“到底是私仇”驳回。
于是韩定又向忠义侯[2]写了信,请地方出兵缴匪,忠义侯念其丧子之痛,很是不忍。
忠义侯虽是同意了,调来的兵马却只是装模做样地糊弄一二。
毕竟,沙盐海的水到底有多深,他们也不敢轻易去试。
运气好还能讨个封赏,运气不好就得把命赔上,何况,像韩松岭那样武艺高强又十分聪慧的人都能折在里面。
何必呢?
蓟州监察使江临如是说道,言语中虽处处是对蓟北边境失去了韩松岭这样的人才的惋惜,和对韩定历经丧子之痛的安慰,却大有大事化小的意思。
韩定愤而拂袖,怒道:“监察使大人!若今日死在沙盐海的是你的儿子,你又当如何作为?”
江临被质问后反是嗤笑一声,道:“这么多年,沙盐海与朝廷都是相安无事,若不是令郎执意招惹,又怎会丢了性命?”
“相安无事?”韩定闻言,指着江临逐渐变得青紫的脸色摇了摇头,厉声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江临!这些年到底是相安无事,还是——”
“韩将军慎言!”江临脸色铁青,咬着牙凑近道:“岂不闻祸从口出!我权当你是因着难以忍受丧子之痛的失心疯,今日之事我不会告知旁人。”
江临拍了拍韩定的肩头,道:“但这一桩,若你执意要闹大,就算是闹到京都邺城,闹到陛下那里,我也敢保证,结局也不会与现在有任何差别。”
“什么?”韩定疑惑道。
江临见他平静了一些,稍稍松了口气:“你是定安王一手提拔的,跟随先帝东征西讨,承景七年,江山初定,受封四方名将时,你本出身祁东,先帝却要你镇守蓟北,你可知为何?”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十二年后,新皇登基,将前朝势力几乎拔净,却独独没有动你们四个。”江临说到这里,故意顿了顿。
韩定沉默了。
江临接着道:“你以为陛下不敢动你们?错!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3],陛下现在最想除掉的人就是你们四个,但他不能,因为到现在还没有能够镇得住四方的新的将领出现,所以陛下只能赌,赌你们对大宁、对百姓的忠诚。”
“陛下赌对了。”
韩定静静地评价道,然后似自言自语般:“陛下要通过沙盐海来维持北部边境地底下见不得人的地方的和平,就要让一个能让百姓心安的人守在这里,可我儿松岭却死了。”
江临见他终于开窍,面上才堪堪现回原本的温和。
他摸着已然花白的胡须,叹惜道:“韩松岭小将军在追查沙盐海一干犯案人等行踪时,不慎跌落悬崖,尸骨无存。”
那时韩骁刚满十六,第一次跟着师父出远门前往云州拜访师叔,得知兄长死讯赶回家中时,正好听着这么一句,而父亲的态度,显然是默认了。
自那之后,韩定便不许他去查韩松岭的死因,也不许他去查关于沙盐海的任何事情,好似他哥哥就真的只是意外坠崖一般。
韩骁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暗中查出来黑狼帮的司空彻是害死他哥哥的真凶,又花了近九个月的时间去跟踪司空彻,直至最近,才有了些动作的苗头。
沙盐海大致有七个帮派,黑狼帮是当中专职押运的护卫队,行动时须有一个副帮主以上的高手陪同。
韩骁调查黑狼帮快两年的时间里,黑狼帮有过三次较为大型的行动,其中两次都是金银财物,只有这一次,是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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