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湾碧水如薄薄的绸段无声蜿蜒过披芳亭,潺潺而下,四下里花木日渐萌发出五颜六色,甚是美丽,太皇太后许是走倦了,吩咐了众人往回走,应晚听了忙上前扶了,乖巧道:“太皇太后您仔细着台阶。”
太皇太后十分欣慰,带了几分慈祥道:“你也来这里有些日子了,是否还住的习惯?”
应晚替太后提了裙摆,上了台阶,才浅笑娇矜道:“奴家好的很,说是让我贴身伺候您,可来了之后不仅无半点活计,也不许自称奴婢,还有许多个丫头伺候着,比那外头的小姐还尊贵些,倒叫我不会了。”
太皇太后听了高兴,摸着应晚的手背道:“这就对了,老身见到你欢喜的很,你只管住下便是了。”说着又对清斋吩咐道:“这孩子在宫里的时日短,除了照顾好日常,宫里的规矩也是要教的。”
清斋听了,忙恭了身子,笑嘻嘻回道:“是了,我已经叫宫里最好的麽麽每日教着娘子了,麽麽还一个劲儿夸娘子端庄,领悟力强,已经学得其中的精髓了。”
太皇太后很是满意,将脸转向应晚:“你倒是个聪明的,老身终归是没有看错。”说话间,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转了话题:“你上次说你冰嬉技术很是不错,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老身记得看到过冰嬉舞,那如仙人般的舞姿让老身回味无穷,过些时日就是老身寿辰了,我还想再看一遍,不知道你是会否愿意为老身舞一曲?”
应晚听了确是没有拒绝的道理,有多少人家希望得到这样的殊荣,赶紧应承道:“太皇太后寿辰,是我朝大事,能给您献舞,是奴家的荣幸。只是...”
见应晚话语间有些吞吞吐吐的,想是有些难题,太皇太后赶忙问道:“你有什么难处赶紧跟老身说,我帮你协调就是了。”
应晚见太皇太后说话干脆,也不瞒着,跪了请求道:“这冰嬉练习需要场地和道具,奴家好久没练了,技术也有些生疏了,我想请求太皇太后让我回家去,在熟悉的场景练习,也能快些进步。”
太皇太后听了沉吟半晌,才缓缓道:“是老身疏忽了,你并非宫中之人,来这半年之久确是该想家了,我怎可一味为着自己强留你在身边。”说完转头对清斋吩咐道:“你去准备些礼物,让教导麽麽陪着应晚回家去,再拨几个丫头贴身伺候,别累坏了身子,练习舞蹈所需的物应儿一律准备齐了,也送去。”
习静答应着,吩咐人去办了。
应晚觉着太皇太后体贴,不觉有些感动,跪了磕头道:“谢谢太皇太后体贴奴家,只是我并没有日日伴在您的身边,惭愧不已,也辜负了您老人家对我的期望。”
太皇太后见应晚有些不舍,打趣道:“你要是在我这院子里练了,怎么能有欣喜之感,正好给老身留个悬念罢。”
应晚这才欢喜着起来,又扶了太皇太后上了软轿,往寿康宫走去。
出宫之日转瞬即到,应晚想着这次出宫些许日子并不能进来,心里惦记着太后及漫书,便和太皇太后告了假,一人悄悄往崇庆宫走来,崇庆宫倒是如往日般宁静,但应晚心里觉得更冷清了些,那些宫人见了也不似从前热情,应晚想着可能是漫书不在导致自己心里落寞的原因,也未曾多想,便走到了正殿前跪了:“奴家应晚给太后请安,太后吉祥安康。”
半晌习静才从偏殿走过来,扶了应晚入偏殿里屋坐下,才到:“太后刚歇下了,娘子稍安勿躁,先用些茶点,待太后醒了再给太后请安吧。”
按照平常,太后一般还未到午睡时间,应晚有些诧异:“太后平日里不嗜睡,生活规律的很,今日怎如此不寻常?”
习静麽麽笑了笑,但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笑意,只拿了点心递与应晚道:“许是太后累了,这会子睡觉也是有的。”
应晚何等机警,一联想今日入崇庆宫以来,众人的反应,觉着有些蹊跷,带了严肃道:“麽麽何必欺我,我和太后一直以来一条心,有半点不对劲,我也是能察觉的,今日,太后是不是不想见我,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呢?”
习静看应晚有些恼了,带了一丝慌乱,胡乱安慰道:“娘子莫要瞎想,太后怎会嫌了娘子,确是太后乏了睡下了。”
应晚看到习静眼神中的慌乱,知是自己猜的一丝不错,便扑通向习静跪了,啜泣道:“我待太后亲如一家,今日太后不见我,我决计是不回去的,麽麽看着我长大的,怎可有事瞒了我去?是害怕我生了二心不成?”
习静忙摆摆手想拉应晚起来,可奈何应晚跪的坚定,也只好陪着跪了,忧伤道:“娘子,老奴告诉你也罢了,今日官家过来请安,为了朝上事情与太后拌了几句嘴,太后心情实在是不好,所以早早睡下了。”
母子离心却是让人伤心,可应晚知道麽麽并没有道出全部,便逼问道:“麽麽,拌嘴确是让人伤心,可太后一向与我亲厚,有什么情绪也从不殃及别人,今日恐怕不是睡下这么简单,怕是要拒我以门外了,却不知是不是因我上次犯错,太后还是气着呢?”说完顿了顿,语气从凛冽转向悲凉道:“我去跟她老人家磕头认错也是我的一片心意啊。”
见应晚如此说,习静也带了一些不忍,抱了应晚道:“看来我也瞒不过冰雪聪明的娘子,罢了,太后确是下了懿旨,不让宫人与你来往的,这其中的细节老奴也不是很明白,但太后这么吩咐,也决计有她的道理。”
应晚听了如雷轰顶,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竟顾不得形象,趴在地上抽泣起来,习静麽麽看来也不觉掉下眼泪来,便鼓了鼓气,沉声道:“罢了,我也为着你与太后,豁出去一次,老奴再去禀报就是了。说着,站起来出去了。”
半晌,她才从正殿走了回来,扶了应晚起来悄声道:“娘子走吧,太后是勉强准了的,你可千万要小心着些回话。”
应晚强打起精神,用绢子擦了泪水往正殿走来。
应晚一进正殿,只闻得一股草药味,清香中带了些苦涩,她忽然明白太后是病了的,忙扑到暖阁床榻边跪了,啜泣道:“我就知道太后不会不见我的,总是有原因的,今日拒绝我肯定是害怕过了病气给我。”
太后让习静扶了应晚起来,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应晚,我不见你,不光是为着这个,你既然想知道,我就索性说与你明白。老身老了,不中用了,见太皇太后喜欢你,我也高兴,但人不可能让所有人高兴一样,和所有人亲近也是不可能的,在宫内活着,更是不允许的,太皇太后既然选择了你,我以为我们还是早避嫌为要,免得牵扯进宫廷斗争,白白折了性命。”
应晚听了大脑有些空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呆呆道:“可我不曾知道为何我会与太皇太后相识,我原本只是进宫来看您的,这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太后扶了身后的枕头往上靠了靠,才艰难道:“她年轻的时候也有过一个女儿,她欢喜的很,可不久就夭折了,她喜欢你,是你们之间的缘分,也是你的福分,老身内心也很欣慰,也替你高兴。但皇宫生活就有皇宫生活的规矩,谁也破不得。”
平日里应晚是极具同情心的,如若知道太皇太后也将自己作为女儿,她定当是极力表现,不让她有半点失望。可现在的应晚难过极了,她不想事情如此发展,半晌才从牙缝里钻出几个字:“您老人家为什么要把那副图给她呢?如果您救我出来不就没有这些事情了。”
习静见应晚有怨怼之情,忙帮着圆场道:“太后也是为着娘子考虑,太皇太后是宫内最尊贵的人,有多少达官贵人想要将女儿举荐到她的身边都是不能的,这其中的好处你岂能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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