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明亮,整整凝聚一夜的雾气沉沉如铅云,压住这片土地的天。

不远处,黄土伴着沙暴席卷古道,寒风如刀,割裂肌肤。逃难之众如潮水般向远方的城镇涌去,步履深沉。

可抬首,四顾皆是荒芜,往日的沃野化做枯黄,连月的旱灾使得作物凋零,土地干涸,大自然对底层凡众的嘲弄,此刻显露无遗。途径的一片片村落,幽深而寂静,断壁残垣在寒风中吱哇乱响,何处能居留?

饥饿如同密林中的猛兽,无时不刻不在吞噬路上这群人的体力意志。几百里的路程……干粮已尽,树皮草根野果,皆成珍馐。然此微薄之食,难填饥腹,唯续微弱生命之火。

饥饿、疾病、恶寒、死亡如影随形,众逃难者,过三百里时,仅余一半不足。路上皑皑白骨,多的是老弱妇孺,而不远处的修仙门派,却透出缕缕炊烟……

祈信桉,是这批逃难者之一,原是一个古村中的遗孤,靠手工活为生。天生异瞳,色若银杏之金黄,璀璨而深邃,然此奇色非福,灾荒以前便因其不同而流离失所……

时值凡界,连年旱涝,民不聊生,饥荒遍野,人心惶惶。信桉随难民洪流,漂泊至此,冀求一线生机。一路走来,她已不知道捱过多少白天黑夜。

累!太累了!她心中的顿生赴死的无力感,慢慢地,体力不济、意识模糊,一不留神,竟掉落黄土坡,看着众人离自己远去……

暮云镇中,昔日繁华不再,街巷萧条,商铺紧闭。

信桉睁眼,只见自己躺于干巴扎人的青石板路上。

嘶,屁股好疼,浑身都疼呜呜呜呜呜……

她捂住头,一堆不属于她的记忆冲撞而来,有给人洗脚、偷听别人墙角,有绣花、偷摸学字,也有在乌漆麻黑的森林里跳来跳去……

不是啊老祖宗,你给我干哪来啦?在这里醒来前,她明明记得她在祠堂祭拜祈家祖先。

因为家族有基因型遗传病,直系儿女注定活不过四十岁,二十二岁的她靠努力拼搏刚好实现财富自由,上祠堂打算给祖宗们烧烧纸,保佑她多活几年,再给她丢几个桃花……刚燃起香,一阵风吹来,给她呛的不行,呛着呛着就晕了……

看着眼前黑乎乎的小手,她挤开人群跑去不远处的一口矮井,此刻的她身姿纤弱,约莫七八岁模样,犹如风中柳絮,一袭褴褛的粗布衣裳,头发如枯草般缠绕、打结,面瘦肌黄,颧骨还有厚厚的黄土糊着,眉似远山含黛,唇色煞白,活脱脱一个小乞丐模样,可那双扑闪扑闪的金瞳,却于黯淡人间中熠熠生辉……

众人见她举止奇怪,又纷纷围上来。

“金色的眼睛!怪、怪物!”镇民见之,纷纷惊呼。

会不会讲话啊,多好看的美瞳!!信桉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一觉睡醒天都塌了,告别豪华大别墅,喜提乡下儿童体验套餐……

信桉摇摇晃晃站起身来,企图找处清静地方等死算了,死了或许能回去吧?

本以为是穿书,结果根本没印象是不是真有这本书。快穿呢?也不是啊,刚刚喊半天系统,空气中只有乌鸦在回应她。

她瘪瘪嘴,肚子饿的不行,此刻无比想念她的炸鸡薯条麻花小龙虾……

但众人没打算让她离开此地,不管男女老少,纷纷围上来好奇地打量她……

很快这种目光,又演变成了恶意。

“妖怪,这绝对是妖怪!”一位手里拿着卞文的年轻书生念念有词……

妖怪会差点饿死自己?信桉无语。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一位老者跺了跺手中的掉色、手柄处磨得光滑的玄木拐杖。

不是,难道这鬼地方真有妖啊?信桉大惊失色。

她发现,她所过之处,孩童避之如蛇蝎,妇人吐痰唾弃,老汉面露淫色,青年则面露戒备,更有甚者,恶语相加……

几乎所有人,都斥她为不祥之物。

若是原身,信桉早已习惯这样的冷嘲热讽,只要他们不像之前的邻居一样对她拳脚相加,她咬咬牙都忍了过来。

自记事起,她便一直在流浪,她先是一大户人家小姐的丫鬟,后来因为力气大,手又精细,衬托得小姐哪哪都不是而被赶了出来,后来她去一家修鞋匠家当鞋童,师傅的夫人误会自己是师傅私生女,遂被逐出铺子……一桩桩、一件件,若要细数,小小年纪的她早已记不清了。

这几年,她心里生恨,面上却要挂着懂事的笑容,她实在太累了……本以为她摔下高坡,会与黄土作伴赴冥界,不曾想,一外出打猎的猎户把她捡到镇子里来了……

虽不知是何意图,但总归是活下来了,这是天道安排的命数。只要有一线可能,她便要拼尽全力活下来,皆时站到抛弃她的亲人身边,用胜利者的笑容嘲弄他们毫无作用。

还没实现远大抱负呢,信桉就给她顶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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