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是在渭北平原沟壑间的一个小村子度过的。那时正值城里年轻人穿绿衣、带袖章拿语录本的时代。我年幼并不知道世道怎么回事,只知道每日坐在门墩上,看堂姐早上拿着镰刀去拾柴火,然后下午又背着柴火再回来。她总要停下来,问我坐在这里晒不晒啊?怎么不坐在阴凉地呢。然后用在衣襟上摩擦过的手,捏去我鼻涕,再用袖笼给我擦干净。我虽然鼻子感到粗布磨过的疼,但我还是很愿意让表姐去擦。那时,堂姐大我两三岁,她最多也就六七岁。
我有一个堂弟叫李瓦,他比我小几个月,所以我们就是天生的玩伴。我们主要玩耍的内容不过是相互撒把黄土然后追逐打闹,有时也追着猪或者鸡玩。大多时间是各坐一个门墩,看村里人走来走去。
我们还有一个玩伴叫乔儿。后来才知道她是个女的,十七八岁,天生是个傻子,整日衣冠不整,甚至是破破烂烂,身上的污垢,估计厚得看不清肤色。夏天的时候,她就把手伸进怀里使劲搓呀搓,然后在张牙舞爪的头发里搓呀搓,难受时大喊大叫,奔跑不已。说实在的,我至今也没印象她长什么样,她的脸,永远糊满污垢,扭曲不整。
但是能看出来她有一颗善良的心。她会把高处的柿子摘下来给我们吃,她会把追逐我们的狗赶往一边,在我们藏在麦田里拉粑粑时,她也会给我们观风放哨。虽然多数是我们训斥出来的结果,但她能做,就说明她还没傻到神志全无。
四五岁时,好像在村里的完小上过几天学前班。也没学什么东西,就记得坐在操场上背课文,可能是唐诗之类。老师兼校长,就是我的堂姑,我那时把她叫麻麻,也就是李瓦的亲妈。多数情况下,是麻麻怕我们在家生事,带到学校里好亲眼看着。
在农村有很多难忘的事,有的让我熟记了几十年。比如我很羡慕李瓦他达的牛皮稍鞭子,甩的可响了。特别是坐在皮咕噜的马车上去拉牛粪,可威风了。我们还时不常去村口看路过的汽车,那时能见到一辆汽车是天大的运气。记得几个月才有一次机会。而多数情况是,我们在黄土中玩命飞奔几百米,到时只能看见飞扬老高的尘土,和一个似有似无、模糊远去的影子。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