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阿杏从来不把自家的鱼生,鱼皮,冠以“爽口”、“脆皮”等名字的。她坚持的,就是传统的——“捞”。
阿杏一大早就会去鱼档,就找鲮鱼,一般人喜欢吃“鱼滑”、“鱼松”,也就是把鱼肉剁碎,打碎,然后在铁盆里摔打成黏黏的粘稠状,打火锅的时候可以用勺子一勺一勺的下到火锅里,也可以在手里捏成鱼肉丸,好吃又没有鱼刺。阿杏会专门找那些打了鱼滑、鱼松的鱼档。提前预留好打了鱼滑剩下来的鱼皮。把新鲜的鱼皮拿回来后洗净,斜切成条状,用一个带手柄的铁网盛着,连网带鱼皮,放入一大锅的开水里面,氽烫30秒,然后迅速捞起来,放到旁边的一大盆冰水里面“过冷河”;等鱼皮冷却之后,又连网带鱼皮的捞起来,照例在铁盆的旁边磕碰两下,铛铛的响;就好像这两下之后,鱼皮就可以神奇地从软绵绵的形态变得Q弹起来,在铁网里面欢快跳跃,然后跳到了一个印着鸡公的大海碗里。之后,麻利的用手撮起一把切好的胡萝卜丝、椰菜丝、葱丝,姜丝;再放上简单的调料,一汤匙30度的米酒是肯定不能少的,还有麻油,然后,很有仪式感的撒上一小撮切得细细的柠檬叶。然后,拿起一双筷子一边“捞”一边说:“捞起发起,时运高企”;最后的最后,一定是加一小勺花生米,这才把一碗“捞鱼皮”端放到客人的桌子上。如果客人没有点别的,阿杏会给客人倒一小碗汤,或者,一杯大铜壶里煮出来的大叶茶。桌上的吃食,不能只有一个,“单吃易穷,好事成双”,也是老一辈人的习惯了。
阿杏的“顺德鱼生”没有做什么铺张的铺面,都是邻里来吃;后来,网络化盛行之后,慕名而来的人就极多,从不打招牌的阿杏,为了方便,于是就在把那个亚克力灯牌的“捞鱼皮”,改成了“阿杏鱼生(捞鱼皮)”。
店是阿杏的爷爷隔代传给阿杏的,阿杏也顾着这个店,守了好多年。直到三十多的岁,在乡里亲朋们好心的催促下,终于还是嫁到了市里。在乡里亲朋们的眼里,算是高攀。阿杏的店子,就被隔壁做肠粉的盘了去。后来阿杏怎么样了,不得而知;而头几年,这家“阿杏鱼生”还能循着阿杏的路子,做鱼生,做鱼皮,还炒点午饭快餐。后来做大了,也挂起了“私厨”的牌子,“鱼生”、“鱼皮”也循着店主的爱好,加了很多奇怪的配料。这都是阿杏远嫁之后好多年的事儿了。做肠粉的其实开始也事有口碑的,但卖肠粉是做熟,终究是和做生食的鱼生是两档子的事情;生机勃勃的东西到了他们的手里,没两三年,就生不是生,熟不是熟,生气全无,死气沉沉的;不只是鱼皮鱼生的新鲜,就连店里的生气,也全然不见。文化传到他们手上,最后,文化没了,传承没了,就剩下一个摊。和现在步行街上,遍地的“酸辣爽鱼皮”、“凉拌爽鱼皮”一样,处处都有,但处处,都不是。
有时候,听他们邻里乡亲们聊起来,也不免唏嘘:“假如阿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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