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外忽起秋风，卷着残叶扑在窗纸上，沙沙如鬼手挠心。
青瓷茶盏"当啷"撞在鎏金茶托上，周若芙指尖溅出的茶汤在素绢上洇开。
她望着突然起身发声的于文渊，这位永远如尺规般端正的翩翩公子此刻竟在发抖。
"汪督公可是去过裴家的旧宅，可知裴家祠堂前的石阶有多少级？"于文渊从怀中取出一方褪色的虎头襁褓，玄色锦缎上暗红的血迹已凝成紫黑。
"那里的石阶上还有无人收殓的尸骨，楚都城破那日，裴家满门血战到底，全部战死。"他腕间突然露出半截狰狞疤痕，形似被火钳烙过的疤痕。
汪督公鎏金护甲轻轻划过案几上茶渍，在紫檀木面刻下细痕："我也听说，当年叛军把裴相的尸骨悬于城门之上。"他阴柔目光如毒蛛吐丝，此刻也有一丝丝的动容。
周若芙忽然按住心口，她也对裴家的结局感到痛心。
"丁婆婆把襁褓中的我裹在阵亡将士的皮甲里，在尸山血海中爬了三天三夜。可是转眼，裴世就成了世人口中投敌叛国的鼠辈，我们从此只能隐姓埋名，直到多年前，父亲的旧交挚友白云飞找到了我……"
他惨笑着看向窗外，继续说道："妇孺稚儿能活下去已然不易，如何能给裴家翻案，况且知晓当年内情的人，除了皇上就只有栎阳长公主，我和白叔叔只得效力于栎阳长公主，以求徐徐图之。”
疾风骤起，湘竹帘齐声作响。周若芙看着茶汤中沉浮的茶末，突然想起前世的种种，前世他们两人同床共枕多年，于文渊也从未如此向她袒露过身世。“于文渊啊于文渊，倘若前世，你也跟我坦诚相待，我也会不遗余力地帮裴家正名，你又何苦那样算计利用我呢？”
三人目光在渐浓的暮色中相撞，茶烟里浮动着二十年来未曾散尽的铁锈味。
廊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周若芙将茶盏轻轻推向二人："该换第三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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