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安宁静谧。

兰府府邸,静思屋。

“小青,秋闱推迟了,也不知会不会影响到桑公子。”

上次见面时,兰欣从他的嘴里了解到,不久后便启程出发。可没想,转眼就收到了秋闱事件。

小青正整理梳妆台,忽然听到小姐说话,于是转身。

兰欣只手撑着下颌,指尖在桌上转着圈圈,正如小青所言,听到秋闱推迟的消息,心情非常纳闷。

天下正处百废待兴,可偏偏在这个关节,皇帝力排众议,推秋闱之事呢?

她曾问过爹爹,但每闻摇头。

于是,哀叹了一声。

秋风倒也不解人情,越过雕花窗卷了进来,跳动的烛火跃在兰欣忧郁的脸上,竟有些悲凉。

小青端着画帖放在她的身前:“小姐,今天你已经喊了桑公子有一百一十一遍了,”又把磨好的砚台推在一边,“现在是一百一十二遍了。”

“啊...”

她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是…是吗...

小青站在她的身旁:“要不小姐明天去见见桑公子嘛,说不定桑公子每天都在那里等候着小姐呢!”

兰欣回想,几次见着他的时候,他就已经站在那儿。

难道是这样吗。

小青看出了她的心思,于是添油加醋地说:“哎,也不知桑公子多久没见着我家小姐了。”语气扮得十分可怜,“一想到桑公子都在那个地方等候,等来的却只有落幕的晚霞。”说完,她又故意叹了声气,余光中偷偷地观察小姐的反应。

见反应不是很强烈,小青故作掩面泣音:“惟闻女叹息,凄凄惨惨又戚戚啊!”

不同于其他丫鬟,小青自小就服侍兰欣,听闻小姐讲述过许多圣人名书,教字作画,渐渐的能识出一二。在她的陶冶下,自己染上了这个爱好,不同区别在于自己是自愿的。闲暇之时,会翻览古典,直到小姐唤她,才回神复位。

有次,她看到小姐于宣纸上的作画,来了兴致,从竹篓废纸堆里捡出一张平叠的废纸,铺好案上,提笔作诗。

由于门是半掩的,兰欣脚步轻盈,走进来时,她居然毫不知情。被兰欣发现七韵诗后,夸了她好长一段时间。

所以,当道出这句话十分有显著,终于燃起了自家小姐的欲念。

“小青,明日我要去见桑公子!”

说罢,兰欣挽起袖子,握笔沾墨,在桌案上平铺的宣纸作画。

常年练习琴棋书画的她,娴熟地握笔勾勒,一旁的小青盯着小姐认真的模样,几乎要沦陷其中。

小姐身袭粉衣,模样端庄之中透露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妖媚之感,青丝披落,仅仅用一条粉色的发带系着,粉色的色彩衬的女子肌肤透着一股淡淡的粉色,煞是美丽,凤眸潋滟,可夺魂摄魄,荡人心神,唇若点樱。手持狼毫勾线,细心地在宣纸间勾勒。

烛光的照映下,更像是天雪莲山的玄女面围轻纱的神秘感,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可就在站着犯困打瞌睡的之际,兰欣唤了她一声。小青如梦初醒,揉了揉扑朔迷离的眼神,情不自禁地‘听取【哇】声一片’。

画中的男子身袭长袍束着发丝,剑眉星目的面孔映着精致有落的五官容貌,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英挺的鼻梁,厚薄适中的双唇,却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在火烛的晃动下,画像的男子变得栩栩如生,像是要走出来似得......

小姐啊小姐,你这是把桑公子抓进去了呀!

“帮我放好,我要睡觉啦。”

兰欣双手朝天,伸了个懒腰,要打哈欠的时候用玉手贴在粉唇前,交代好画像后,回到闺房,栽入了床上。

没多久,除了偶尔听到风吹响的声音和鸟鸣声,就只有一片宁静。

确认小姐睡着了,小青便吹灭了几处烛台上的蜡烛,退屋关门。

去找那名精壮家丁的路上,在拐道撞见了一位女子,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二小姐!

当兰梦与她擦肩而过时,还以为是兰欣从身旁闪过,喊了一声。

她回身,垂头低语:“二...二小姐,奴婢是...”

是那个臭丫头的丫鬟!

仔细辨认声音是小青后,兰梦抬手回身,打断她的话,眼神由原来平视到傲慢。昂首问道:“那么晚了还出来乱窜干什么!”

小青的心咯噔了一下,不知要说什么才好,只能紧张地绞着手指,连鞋里的脚指头都在抓地。

不过到底还是一个丫鬟,也没必要过于较真。

见她沉默几息后还是未语,于是扭着丰臀蜂腰离开了此地。

二小姐走后,她加快脚步离开此地。

可令她疑惑的是,都已亥时了,二小姐怎么会独自现身在这条道呢?而且,她身上的味道,有些熟悉...

她晃了晃脑袋,也没再多想,当回过神后,已经走到最南边的下房大门了。

小青吞咽了口水,已经准备好踏入大门之后要做的心理准备。当她双脚踏进大门的时候,紧闭上了眼睛,但几阵呼吸后,那个人并没有从身后搂着自己。

于是她蹑手蹑脚地踩着脚下的青砖走向杂物屋方向,不时张望,生怕有陌生人冒出。

正要推门,倏地发现窗棂映着一个人影,要转身时,被一个粗糙的大手捂住了嘴。

“是我。”

听出了是阿恒的声音,她便没有了抵抗,手也放了下来,落在小青的胸脯上。

“阿恒哥,下次别这么吓小青了。”

小青有些抱怨,还以为是别人,魂都要吓跑了一半。如果再晚不放开,她的双腿都要发软倒地了。

阿恒转过她的身子:“嘿嘿,发软啦?让我摸摸。”

小青撒着娇,两手软绵绵地捶在他的胸前隆起的肌肉,绷紧了身子:“阿恒哥,你好坏啊。”她忽然感觉肚子地方有一根棍子在冲撞着,好奇伸手摸了摸,脸上的温度瞬间飙升。

“等不及啦?”说着,他便推开门,把她摁在地上,在月光下,他盯着那张泛白的脸,有种娇娇欲滴的诱人感,单手慌不择乱地解开纽扣,慢慢的在光滑的肉体上游龙。

她娇嗲了一声,抬鼻嗅了嗅他身上残留的味道,很快止住了娇喘:“阿恒哥哥,喜欢小青吗?”她盯着他的眼睛看,可在背阴底下,没抓捕到那一闪而过的犹豫流光。

这猝不及防的问题让阿恒正在游龙的动作顿住了,随后只是哧笑,手指弯勾刮了刮她的小鼻梁:“当然是喜欢呢。”

“那...那你轻点...”

说罢闭上了眼睛......

翌日夕食。静思屋。

“小姐,换上小青的另一件衣裳啦,总穿同一件去见桑公子可不太好哦。”

“知道啦知道啦,时候也差不多了,我要出发啦。”

“小姐,一会儿到了南门,把被单放在门后边就好了。”

“知道啦知道啦。”

“小姐,要防秋寒,换上...”小青取到暖物,正要为兰欣穿上,可回身时,已不见人影。她又看着敞开的门外,没想到小姐已夺门而出,右手缓缓垂落“...棉鞋...”

兰欣抱着一沓被子踏出房屋,只觉耳后有在叮嘱什么,但已走远,也没在想。于是拐了几个弯廊道,见到了东张西望的二哥正迎面走来。趁他还没注意自己,便把小脸埋进一半,不让瞧见。

兰府仆人各自都在忙碌,也没有人在意一个要给主子洗被单的丫鬟。

当然,除了几个丫鬟嘴碎之外,唠叨着点点不是。

“是三妹?”

与兰欣擦肩而过的兰慧回身,看着远去的背影产生了疑惑,抬手正要喊声,看到那发尾系着淡蓝色的丝带,才识出是三妹的贴身丫鬟罢了。

他走到三妹房门前,发现门没有关紧,正准备敲门时,从手指宽的门缝窥到了三妹在提笔写书的背影。为不再打扰她,他轻轻地合上了门。

听到二少爷脚步离开的声响,小青紧绷的精神终于松懈,身子仿佛抽去了骨头,整个人软了下来,趴在檀木桌上。

小姐,你可就放心的去见桑公子吧。

可仅是一盏茶的时间,听到了推门声。

“阿贵,再快些。”

坐在马车上的兰欣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焦灼,手里紧紧攥着手帕,催促了一下。

马夫回应,扬起鞭子一挥:“驾!”

......

风和日丽,金风送爽。

回忆刚才,险些被二哥认出,背后都惊了一身冷汗。

为遮人耳目闲人识出,兰欣这次让马车停在了一所闭门典当店面旁,离云梦泽有半里。

兰欣下车,转身嘱咐道:“阿贵,你在这里等我回来,”说着,从怀里取出十几枚烙着‘大和通宝’的铜钱塞进马夫的手里,“肚子饿了就拿这些去买些吃的。”

她有带铜钱的习惯,主要是因为可以私底下赏给家丁们,也不会引起家里人的怀疑。

“阿贵感激不尽!“他攥紧了铜钱,下马鞠躬,“谢谢小姐!”

盯着小姐渐行渐远的背影,阿贵抬袖抹去闪闪泪花。

是啊,除了三小姐,又有谁能记得我们这些下人的名字,还对我们那么好呢。

青砖石路上,一个身着青素衣裳。她提着裙摆,刺着绣花图案,尽管有衣裳遮掩,可盖不住那曲线玲珑的身材。

兰欣跑得额见泌出汗珠,一手抹去,恨不得自己能像燕子一样长出一双翅膀,飞到他的面前。

怀钦哥哥,雨莲好想你。

如火通红的枫树下,一位男子站立目视前方水泽,落叶轻摇曳在微风之中,如丝如缕,落在他的肩上。

忽然刮起的一阵风,把未收紧的抹额吹落,像丝绸般飘起空中。

当她拉近那熟悉的身影,脚步放缓,在离他仅几步之遥时,他忽地转身,伸手去抓住了那条淡黄色的抹额。

他回身去握住了半空中的抹额,目光后,是一个正奔来的女子。

哪怕有轻纱阻隔,可还是一眼就认出了,是她。

雨莲。

她的目光都投在了空中飞扬抹额,它被挽回主人的手心后,自己也一不小心,撞入了他的怀里。

砰砰砰…

气息这一刻又变得紊乱,桑怀钦挽着的手悬于半空,此刻如同森林迷路的小鹿,不知该放在哪处,唯有听见那颗跳得蛮快的心脏。

秋风徐徐。

两人眨了眨眼睛,怔然几息后,她慌张地后退,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她还是那样,总是容易脸红心跳。

他还是那样,总是容易小鹿乱跳。

“你来了。”他已在发尾后系好了抹额,轻轻道。

兰欣轻抿出声,桑怀钦又见到她那笑意时柳眉:“怀钦哥哥,让你久等了。这次,我可以和你呆很久啦!”

两人坐在夹板处,踢踏着脚下的池水,嬉笑的声音就好似在风中飘荡的蒲公英,引来了不少燕雀停驻栖息。

池塘的水面波澜平静,偶尔会有几只蜻蜓点水,还有青蛙从荷花上跳跃水中激起了一阵水花。

他把这些日子所想的思念都写在了脸上,因为他不清楚下一次再见是什么时候。

“怀钦哥哥,”兰欣侧首瞧着桑怀钦,他转头,就能看见那双美眸,在轻纱下,似乎隐约能窥见温婉笑容,“每次一见到你,我都好开心。”

桑怀钦的心灵忽地被触了一下。

不知为何,这句话听得有些伤感,好像,很久以前,自己也说出这样一模一样的话,连语气,都很相惟。

“每当道别后,我便想,下次何时才能再次与你相见,”兰欣倚在他的肩膀,仿佛厚实的肩膀是一座大山,心也有了宁静,“今天你可以多陪陪我吗。”

后半句的声音越来越轻,好似随微风轻轻飘走。

桑怀钦很想说,陪我的人,才是你。

他忽然发现,纵使有千言万语,可在她面前,都化成了一句简简单单的轻音。

“嗯。”

他轻轻嗅着兰欣身上散发的独有香味,是那种未曾花名的淡雅清香。

“怀钦哥哥,这些日子,你都在做什么呀。”她的声音变得软绵绵的,听着酥酥麻麻,宛若冬日渐渐融化的冰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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