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啦嘶啦的雪花点在旧电视上闪烁,狭窄的房间内只有一个昏黄的老吊灯在拼命发光,照亮满地的啤酒瓶折射着淡淡的绿光。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保罗坐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家门口的小巷。18岁的孩子内心总是充满了远方和未来,但13区总在教会每个人怎么当好一头畜生。安静的孩子看着夕阳的最后一点阳光消失在巷子的墙垣上,没有愤怒的咆哮也没有海啸般的悲伤,只是很平静。甚至有种包袱卸下来的舒畅,他不用再等谁回家,自由的感觉也挺好不是吗。他死死攥着一大把钱,似乎要把他们揉碎,下一刻又小心打开生怕真的坏了。一张张清点好,两万卢恩一张不差。

房内的老电视依旧发出嘶啦嘶啦的电流声,似乎更大了,像是利爪在挠墙皮,让人觉得烦躁极了。保罗想去把他关了,但他很害怕那台电视,准确的说一台电视没什么可怕的,他只要关了他就好,是的,很简单的动作,就趁他不注意,简单的把开关摁下去就行。他朝着那台吱吱作响的电视蹒跚地走去,他有点犯晕,也许是低血糖,也许不是,谁知道呢,毕竟他从未吃饱过哪怕一餐。保罗越走越累,电视里跳动的雪花点也越来越狂躁,似乎下一秒就要冲破这个塑料盒子爆炸开来,天花板上的灯泡一明一灭,时而爆闪,时而常亮,如同雨夜的闪电落在这个简陋的房间内。电视依旧狂躁的咆哮着,似是即将接受斩首的笼中困兽,对即将到来的命运绝不低头。霎时间,随着悦动的电流声在一阵闷响后世界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灯光停止了闪烁,电视上也再也没有了雪花点,重要的是,他再也不会发出声音了。

保罗是一个十足的行动派,这点遗传了他母亲。他看着家徒四壁的房子,心想着带走点儿什么。但铁锈般的气味却在不断驱赶他赶紧离开,这种恶心的感觉勾起人体原始的惧意。他没有忍住,扶着墙壁将腹中为数不多的食物一次性全部呕了出来。几分钟后,保罗整个人脱力地跪在地上,眼生涣散,手脚发抖,嘴角挂着胃水与唾液的混合物,酸涩腥臭。他稍作休息,等到恢复些气力后,慌忙的逃离了这个房子,一溜烟钻入了小巷,房檐上的乌鸦瞪着漆黑的眼睛死死盯着他,时不时晃动下脑袋,待保罗的身影没入夜色,连仓促的脚步也渐渐隐藏在风中,它们扑腾着干瘦的翅膀争先恐后冲进房内大快朵颐。

保罗吃力的迈动着他枯柴一般的双腿,他死死要紧牙关,屏住呼吸,他像是要一口气跑到世界的尽头般,连风都追不上他的步子,全被他全甩在身后。他来到河边,双手握住粗糙的铁丝网越攥越紧,一股鲜血从手心流出,在这个灰色的地方显得格外扎眼。他瞪大双眼,远远的望向河对岸,眼中似乎有燃不尽的火焰即将冲天而出。热泪卷着巨大的悲伤在龟裂粗糙的脸颊上奔跑。他好像想起来什么,四处张望,在街的尽头处有一家小商店依然开着门,保罗来到店内找店员要了三根香烟以及一个打火机,这个年代的香烟已经是昂贵的奢饰品,只有那些大富大贵的公爵和吃肉不吐骨头的执法者才有能力享受,店员用鄙夷的目光大量着这个衣衫褴褛的男孩,迟迟没有动静,明显他怀疑这个外城的小豚猪能否消费得起。直到保罗将三百卢恩放在柜台上他才神色一改,忙从抽屉中捡出了三根些许发霉的香烟恭恭敬敬递给保罗。直到保罗离开店内,店员甚至还殷勤地称呼他为老爷。

在外城区,一百卢恩甚至可以让一家五口人三餐有肉得吃上一个月还有剩。但在权贵手中,呼吸之间这些钱便花了出去。保罗在一处背风处,面朝河流将刚买的香烟点燃。他学着那些巡警的样子吸了一口,顿时刺鼻的气味似要从他的口腔蔓延至眼睛般,他用力的咳嗽着,不禁觉得这三百花得太不值了。静下来后,保罗将三根香烟全部点燃,插在了泥泞的地上,随即他跪了下来,朝着河对岸重重的磕起了头,清脆的磕头声在空无一人的河岸边盘旋着,就像一口丧钟在空山中被人敲响,哀音悠久长远,连空气都染上苦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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