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本想与不知身细但武功境界必然不低的老人胡扯几句,好跟人家混个熟脸,毕竟俗话所说朋友多了路好走不是?哪怕他清楚眼下这人不可能真正攀得上,也不妨碍他发挥话痨毛病,但又怕低人一等,人家未必就喜欢听他絮叨,当真是不耐烦起来,长剑出鞘青光抖落下一尸两半,屋里那位视为挑衅又如何,真会为了芝麻碎谷的事神仙打架一场?于是在其余人等尽数留在大门外,只有两位侍卫跟着老人走入客栈的路上,气氛就冷了下来,这在星宿客栈,小二引路时安安静静可是很少见的。好不容易挨到门前,憋了一肚子话的店小二急忙告退,跑去骚扰来此小憩小酌的碧家小玉了。

老人并不着急推门而入,只是来回踱步,小心思虑酝酿着措辞,走过了泥泞不堪的山水之路,磨出的厚重肉茧骤然踩在纤尘不染的光洁木板上,有种不足为外人而道的舒适,发出铁蹄踏地的闷重声响。

“墨家巨子,棋盘上敢手持李某潇洒落子,怎么私下见上一面这么畏畏缩缩?难不成,当真怕我这个不太好控制的棋子噬主?”李神通略带沙哑的嗤笑从屋内传来,这个的确身为墨家巨子的赵析鹿一脸视死如归。

先前充当马夫,赶车来往青州城的寒酸墨家子弟陶清,赶在赵析鹿推门而入之前,向前轻声道:“巨子,李神通喜怒难测,不然我随你一同进去?”

赵析鹿脸色骤变,一巴掌拍在口无遮拦的陶清头上,朗声训斥道:“李前辈何等风流人物,会跟咱们连衣服都穿不暖的乡下野夫计较,再者说,我跟李前辈也只是单纯指点江山,又不会当真舞枪弄棒,太伤和气!”陶清还待再阻止,却被赵析鹿的白眼率先镇住,“倘若真打起来,别说你只此一个,就是再来个百八十人,进去又够他几次弹指的?咱们墨家若真有诚意,我这个巨子就该把你们所有人都留在客栈外边,但又要讲究一个排面,单身赴会实在不像话,所以让你俩站在门外,极限了……”

锃然长剑出鞘的声响从屋内传出,紧随其后是李神通不屑一顾的冷哼,直惊得赵析鹿后脊背发凉,他不禁裹了裹衣襟,颤抖改口道:“陶清,随我入内!”

一身白衣的李神通靠窗坐着,手中不空闲,正持一块白布擦拭物什,俨然是方才出鞘的的利剑。赵析鹿与陶清推门进来,也不曾值得他抬眼一看。

赵析鹿一脸笑意,作揖谄媚道:“劳烦李前辈在此久候了。”

李神通手脚麻利,许久未曾出鞘,上面布满灰尘的长剑,几经他摸索便又恢复之前般耀眼,推剑入鞘,散落了幽绿星光点缀,缓缓开口道:“墨家都有此不爱穿鞋的癖好吗?从黄庭国弥漫出的味道,我远在青州城都闻得上头。”

赵析鹿满脸得意,赶紧找个板凳坐下,还自顾自的扣扣脚趾,放在鼻尖闻一闻,丝毫没有注意李神通缓缓皱起的眉头,解释道:“先生韩君子名号风靡苍茫大地,他在世时我就时常好奇,到底怎样才能足不出户就可以扬名立万,直到那日醉酒,我逼迫墨家子弟给我剃了头,然后光脚踩在神农大山之巅,作了首《神农词》广为流传,我突然有些明白了,头发束缚住了智慧,裹鞋掣肘住了脚程,古人常说知行合一,原来我之前当真是一样都未做到,这么些年自吹自擂韩君子高徒,早教别人笑话足了。赵析鹿虽然不才,可也想明白了先生此生,能凌驾诸多思想之顶的真正原因,归其根结其底还是光头光脚缘故。”

答非所问?李神通眼神冷冽。

赵析鹿瞬间投降,“李前辈,咱们不至于这么开门见山。”

李神通道:“安槐使臣前些天将呈涵直接递给了皇帝,写得什么想必你赵析鹿比李某更清楚,安槐青栀这一仗无非是迟些早些的事情,避不开,可现如今黄庭王朝风头正盛从中制衡,安槐京城那位本不该此刻出兵才对,这其中可有你赵析鹿的手笔?”

赵析鹿笑意浓厚淳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李前辈是地地道道的江湖人,也不该过问这朝内勾心斗角才是。若是如此,那李前辈这个‘李’,我就不得不往青栀皇室的李姓上牵扯了。”

李神通面露讥笑,“所以你敢孤身赴宴,笃定我不会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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