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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城门口仍有百米之遥,芸儿已无法平复激动如潮的心绪,两只脚脱离马镫晃动起来。

她双臂挥舞在空中,与前方她来过数次因而并不陌生的山下风情招呼起来。

“先生,先生怎么忍得住不笑啊?”芸儿回头望一眼红先生。

“呵呵,”红先生原本面色肃静,被姑娘这一问,倒是乐起来,“笑什么?”

“就是进禄阳城看灯看戏吃好吃的啊,我想着就高兴!先生倒是丝毫看不出心中雀跃,为何啊?”

“傻丫头,雀跃的。上元盛世,一年一度,谁能不念想呢?”红先生说着,将目光投向更远处。似乎遥想的姿态下,她就可以暂时漠视眼前即将迎来的喧哗,将这禄阳城里某个曾经难忘的上元之夜抛向天际。

“先生,”孙龙向红先生作揖道,“是否先找家客栈搁下行李?轻装出行,玩得尽兴些?”

“好。”

“这东市,街巷繁多,不知先生想去哪条街哪家客栈……”

孙龙话没说完,被芸儿抢了去:“我家先生要住的一定是最清雅上乘的客栈。”

“芸儿,你与林生怜舟上回进城住的哪家?”红先生边询问边环顾左右,仿佛问得随意。

“先生,那家店让先生这般尊贵之人住有点儿简陋了。”

“无妨,就去那家。”红先生在马背上正了正坐姿。

于是,仍由芸儿的坐骑打头,他们向东市里某条颇受东山来客“青睐”的街道行进。

3

“从昏达旦,绵延八里”,这是芸儿某次听先生讲书时对上元盛景得来的印象。

她未曾亲历过。她是十一岁那年被红先生领回书院里来的小乞儿,更是得到红先生独宠的贴身小侍女。

五年来,先生教她习字背诗,待她如师如姐如母。唯有一个请求,从未被满足,那便是上元进城赏灯。

这姑娘聪颖,晓得旁敲侧击。但每每被识破。

然而她不问因由,因为她深信先生做事总有道理。

所以当这次芸儿试探,却得到红先生不假思索应允,她又惊又喜。

她一时间忘了主仆之分,竟一头钻进红先生怀中。

红先生被这突如其来的亲近给“吓”得不轻。但起先僵直的双臂却渐渐环抱起来。

她闻见姑娘发丝间阵阵逸出的清香味,和唯有少女方才拥有的不浑浊的皮脂气息。

她触摸到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肆意娇憨……她想起了曾经自己的青春时光。

如梦一般。

梦境里有绵延不尽的花海,其间游人如织。灯影斑斓之间,一名男子款步而来。

那是初见。然彼时,男子并非青涩少年。而已是挥斥方遒,国之栋梁,且已有妻室。

那是令红先生终身难忘的上元偶遇。也在多年后成为她心口无法痊愈的一道疤痕。

这一道疤,不能晾晒于天光之下。天长日久,像地府里生长的苔藓,湿滑,而又阴气森森。任何情意绵绵的念想打马经过,都会趔趄失蹄,狼狈不堪。

她刚刚执意要住进那间芸儿、林生和怜舟曾经住过的客栈时,心头的马,就狠狠栽了个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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