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怜舟险些抑制不住兴奋,他尽力装作毫不知情,“沁莲,是何人?也是乐师姑娘?”
“嗯,她是清阅阁的,弹凤首箜篌。”
“那你,因何事哀伤?”
“沁莲是在紫衣之前就不见了。听那里别的姑娘说,有天看见沁莲偷偷哭,说自己活不成了,有人要害她。”
“哦……你慢慢说。”怜舟给“书生”杯里添酒。
“她说总觉得有人跟踪她。”
“是在清阅阁里,还是外面?”
“在外面。那里的姑娘每隔一日有一个时辰可以外出,出去买些喜欢的水粉胭脂首饰……唉!”“书生”一声轻叹,不由得往胸前侧兜里掏。掏出一半,又犹豫着放回。但见怜舟并无打探窥私之意,心里倾诉的念头反倒又萌生起来。他捻出一只珠钗。
“这是……?”
“我给沁莲买的。原打算亲手交给她,可是没来得及,人就……”“书生”抹了把鼻头。
“留着,能回来。”怜舟这句话说得声颤。
“但愿如此。我与沁莲自小相识。她爹娘死得早,就跟着哥嫂过。有一日,她跑来找我,让我娶她,说听到哥嫂半夜里商量要把她卖了。她不想被卖到不人不鬼的地方去,就求我……我确实喜欢她,可我娘非得让我娶表姐……”
“旧事如烟。”
“我本以为她哥嫂只是一说而已,没想到真就……我悔不当初。那时,家父家母正准备为我张罗婚事。可我满心就只有沁莲。或许所爱之人真的不见了,你才能明白心有所属。所以我就假借先考功名再成家的说辞,跑来禄阳城找沁莲。”
“功夫不负有心人,你找到她了。”
“是啊。沁莲聪慧,天赋异禀,从小习得一手箜篌技艺。进清阅阁又得名师指点,不久便成了禄阳城赫赫有名的琴师。”“书生”眉间扬起难得一见的神采。“我时常前去捧场。原以为她会记恨,岂料她不计前嫌……我想着,等考取功名,一定将她赎了,娶她为妻。”
“……她数月前不见踪影,你一定找过吧?”
“找过啊,怎么能不找。也是因为找她,才去清阅阁打听,才知道她曾经被跟踪一事。后来沁莲的好姐妹紫衣在宫墙外不见了。她们两个都是清阅阁歌伎乐手,都是倾城之貌。我这才琢磨,或许掳掠之人就是喜好能歌善乐的美貌女子。但平常手段不能满足侵占之欲……唉!”“书生”指间的珠钗旋了又旋,遂收回衣襟内侧。
“留着,沁莲姑娘能回来。”怜舟拼命压制心中对于“凶多吉少”的担忧。
“多谢!敢问兄台大名?”
“……”怜舟一时哑然,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何言大名。”
“在下柳世安。幸会!”
“幸会。后会有期。”
2
与柳世安多饮了几杯,怜舟脚下飘忽。他找了家附近的客栈住下。再大的事留待明日。
一夜好眠。未曾梦魇,未曾发作痛疾。沉沉睡过去,直至辰时。若非窗下人群哄闹而起,怜舟只怕还不得醒来。
他披了衣裳,推开窗,那喧嚣声愈加热烈。
他探头望去。男女老少,成群结队,纷纷涌向东南方。
那里有什么?发生了何事?怜舟自问。
收拾停当,怜舟下楼。要了碗粥,一份蒸饼,坐观人车来来往往。
伙计上餐时,怜舟顺嘴问了句,外头怎么了?那跑堂的十来岁后生愣了会儿,方才明白客官所指。
他挠挠后脑勺,并不十分肯定:“听说,有人在京兆衙门外击鼓鸣冤,像是女儿几日不见回家。疑心被同街卖果子家的大儿子给藏起来……”话没说完便拎起脚跟跑回厨房去了。
“……怕是又丢了?”怜舟不能不想起沁莲和紫衣。
他速速喝完粥、啃完蒸饼,三步两步跨出客栈外。
日头升上来,寒冬的街巷里亮得晃眼。怜舟踩着人群的尾巴,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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