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恰如其分。怜舟所写批注我看了些,可谓探骊得珠,读之每每击节。”
“谢先生……”
一来一去,二人正推就之间,忽地听见藏书楼方向有人断喝一声,贼人!
2
怜舟与红先生赶到藏书楼。楼前已聚集了五六个人。多为书院杂役,其卧房距离此处不远。
没等红先生开口,林生从藏书楼一侧显身。他见到怜舟与红先生站在一处,大为惊讶。他琢磨着到底是先弄清这眼前的疑惑,还是先告知先生这“贼人”之事。
此时由远处黑暗中急匆匆跑来一人,冲着林生大喊:“先生不在,芸姑娘说出去了!”像是跟林生复命一般。
待见到红先生立在眼前,这才收了声。
“哦,先生,是这样。我不知何故,夜里难以安寝,便出来走走。信步走来这里,竟眼见一飞贼由藏书楼内夺窗而出。”林生引领众人来到楼侧,指指那扇明显已被撬开的小窗户。窄窗,仅容一精瘦男子勉强通过。“至于他手里是否抱有什么器物,夜黑,不曾看清,故不得而知。”
“呵呵……”红先生不禁笑道,“林生多虑了。此楼内,除去经史典籍,便是由那小窗搬不出去的琴瑟乐器。想那小贼见无甚可偷,定然失望而返了。”
“是啊是啊。”众人皆点头称是。
“可是先生,那贼会不会去到别处翻找?可不能让他得了手啊!”林生嗓音孱弱下去,自感到言辞拙劣心思龌龊似的。
怜舟不发一言,眼神却有如利剑。然而它并没有劈头盖脸猛杀过去,却将剑身锋利处的寒意投向林生。如此,即便不动声色,他不可告人的谋划在怜舟眼中便也无处遁形。
“先生,林生愿助……”
“林生不必担忧,我书院内确无奇珍异宝值得大费周章去看管守护。诸位,都散了吧!”红先生一抬手,示意众人散去。不过见林生犹豫之间转身,却又叫住他,“且慢!”
“先生有何吩咐?”林生身体微弓。
“上回去山下讲学,幸遇文章巨公郁先生。谈及春闱之事,便想到了你。当年芸儿途经贡院外,将你带回。之后你在我书院内勤勉有加,替我分忧不少。我甚为感激。但红妒于你而言,就只是暂避之所。无法助你林生风举云摇。不过,若你有意日后参试,我愿向郁公极力推荐。以郁公之声望,应该能在荐举一事上有所助益……”
“先生,我……”林生频繁眨眼,以此压制不断翻腾而起的愧意。
“若你愿意,今后可与其他学子一同听课研习。此番绝非戏言,林生大可不必顾虑。”
“得先生关怀若此,吾三生有幸!告辞!”林生深深鞠了一躬。他抬眼时避开怜舟,而后转身没入寒夜深处。
怜舟站在原地,望着数月同室而居的林生怅然若失。一旁的红先生看不懂。只隐隐觉得,这个诗才高绝的年轻人,内心积攒的困惑与忧思即使用再奇异诡谲的言语都无法尽述。“怜舟,你也回去吧!天寒。”
“无妨,再等等。”怜舟并不知自己要等什么。只是刚才这半路夭折的“贼喊捉贼”戏码,让他感到像是与红先生共历了一次磨难似的。劫后余生,使他的脚步怎么也挪不开。
3
芸儿见她的先生久久不归,便一路寻了过来。“先生,果然在此!”
“芸儿,既然你来了,就陪我进去看一眼吧!”
“嗯。”芸儿自然知道红先生邀她同往的目的。她上前一步,又瞥了眼纹丝不动立在一旁的怜舟,道,“他在这里做什么?”
“他,不走便不走吧!”红先生打开藏书楼大门,转头对怜舟道,“你进来,外面冷。稍待片刻,你便回去,可听清了?”
言毕,主仆二人便朝着楼内深处走去。
怜舟呆在他每日勤耕不辍的地方,四下张望。书架上,经他批注插进桃花笺的书籍越发多了。
“桃花笺”,这个玲珑剔透的小玩意,还是林生说给他听的。他从此见识了这女先生的不同凡响之处并不仅限于“先生”的名号,她的力量,为世间多数男子所不能及。
可她依然会发出“人间几处看”的叹息声。红先生的人间究竟是怎样的人间呢?
怜舟负手而立,又一次为前世今生难以言清的勾连而长叹不已。一呼一吸之间,楼内某处幽幽飘散而出的香火气息,让怜舟不由得迈出步子。
一间半掩门的小室,怜舟从未见过。尽管在这楼内上值多日。“不知林生那次窃了钥匙夜探此楼,可曾发现这里?”怜舟一边暗忖,一边循着香气,探身而入。
那屋内正中,红先生跪坐,芸儿在其身后立着。两位女子目光所向,是一块看不清字迹的灵牌。
红先生是在凭吊谁。怜舟屏息聆听,但她并未念念有词,手里也并没有捏着念珠。
那是谁?怜舟守在门边,静静瞧着这唯有深藏起来的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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