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亲王身为皇戚,竟在庭前如此失仪,虽情有可原,但终究有辱圣颜。待散朝后,当施以十戒杖,以儆效尤!”过了一会儿,传旨太监那尖细如公鸭嗓般的声音,下发了对荣亲王的责罚。
“臣,谢陛下降罪…”荣亲王毕恭毕敬地谢恩。别看这区区十庭杖,若是受刑之人换做他人,定然会被打得腰臀部位皮开肉绽。甚至月余都无法坐卧。但对于荣亲王来说,这庭杖的水分怕是要多得如汪洋大海一般了。
“安德元,你竟敢口口声声说先太傅夫人与哀帝有私,还造谣娘娘亦是二人苟合之后的产物,可有确凿证据?”刑部侍郎骆迎春虎目圆睁,厉声质问道。骆迎春曾是镇国公鹤啸天部下,曾任四品忠武将军,生得高大威猛,长得豹头虎目,生性勇武忠诚又不失细腻的他,因大衍当前国情稳定,由鹤啸天推荐陛下钦点为刑部侍郎。这样的个性自然对这种逃奴若说之言嗤之以鼻,继而言语中透露出来的蔑视和怀疑十分明显。之前被踹飞的安德元,被内侍郎如老鹰抓小鸡般重新按压回原地。
安德元咳嗽几声,抬手胡乱抹去脸上的血迹。他冷哼一声,满脸不屑道:“证据?老奴昔年可是贴身伺候平治帝的,陛下的……”
‘啪!’“犯人叫谁陛下?”话未说完,便被内侍郎面无表情地狠狠抽了一巴掌。在这朝堂之上,言行若有不敬,内侍郎有权加以制止。
“咳咳……是、是哀、哀帝。哀帝当年身边来来去去的女人,多不胜数。但即便如此,老奴依旧了如指掌。就算过去数十年,前朝后宫,得宠或不得宠的嫔妃,姓甚名谁,祖籍何地,便是到了如今,奴才也能如数家珍。更何况令夫人这般才貌双全的佳人。”安德元大言不惭地说道。
“你口口声声说哀帝身边美女如云,又怎能妄言令太夫人是其中之一?更何况这茫茫人海,百人之中,有那么几个容貌相似的也并非稀奇之事,怎就断定那一定是令太夫人呢?”骆迎春不依不饶,继续质询道。
“想当年,哀帝贪色如命,虽未能一睹风华绝代的令夫人的真容,但听闻其美名,早已心驰神往。偶然间,得见令夫人的一幅真人画像,更是如痴如醉,日思夜想,难以忘怀。然而,当时令夫人已为人妇,且远在京城之外,哀帝只得暂且作罢。后来,听闻令夫人随夫,也就是魏大人一同入京为官,他便又心生邪念。恰好当时魏大人在朝堂上犯下大错,被打入天牢,哀帝趁机以魏大人的性命相要挟,派人强行将令夫人接入宫中,秘密安置在长庭宫内。此后数月,哀帝以魏大人的生死为筹码,几乎夜夜逼迫令夫人侍寝,在此期间,令夫人也怀上了哀帝的血脉。后来,晋阳公主以上交兵权为代价,才换回了她心爱已久的魏大人的自由身。魏大人这才九死一生,逃出了天牢。魏大人出狱后,自然是跟随他的救命恩人一同回到了晋阳城。而令夫人,直到楚家军攻入皇城后,才得以逃离长庭宫。所以,当今的一国之母,便是哀帝的血脉!在令夫人被囚禁于长庭宫期间,哀帝为她绘制了数幅画像,其中有一幅被奴才偷偷带出宫,此后数年,奴才都将其视为珍宝,随身携带。如今,那幅画被奴才藏在了西城原纸扎店柿子树下的木盒中。鹤大人不妨派人去挖掘一下,看看奴才是否所言不虚。那画中的女子,除了身披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外,全身赤裸,双眼紧闭,半躺于榻上。对了,她的右肩上,有一朵如梅花般形状的胎记。当时令夫人刚侍寝完毕,那惊鸿艳影如牡丹盛放。哀帝面对此景,如痴如醉,爱不释手,生怕此后再不得见,便亲自挥毫泼墨,将其画了下来,而伺候笔墨的,正是老奴。”安德元慷慨激昂,义正辞严地说道。
此话一出,朝堂上下犹如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块巨石,顿时掀起了轩然大波,一片哗然!
安德元信誓旦旦地坐实了已逝的令太夫人当年确实被逼侍奉哀帝,怀上了如今的皇后娘娘的过程。同时还证实了魏太傅不过是皇后名义上的父亲。又绘声绘色地叙述,晋阳公主因情之所钟,甘愿以手中人人觊觎的兵权来换取魏太傅的自由身,从而使其当年从死牢脱身,接着才有了魏太傅曾为晋阳公主裙下之臣的传言。这番话,表面上是把,前,周姓皇室那对姐弟和魏太傅夫妇之间的情感纠葛解释得明明白白。暗中却暗指魏太傅夫妇隐瞒真相,将拥有前朝皇族血脉的皇后养大,送进宫中又产下皇子,顺利成为储君,将来再统治大衍。以期达到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光复前朝的目的!其涵义之惊人令人毛骨悚然。
“陛下!若这奴才所言属实,又顺利实现的话,那、那岂不是说,我大衍江山又成了他前朝周姓子孙的囊中之物了?”常必思看似惶恐地进言。
“放你娘的狗屁!”泰亲王这次不等荣亲王开口便暴跳如雷地怒骂道。
“一个前朝阉奴的信口胡诌,竟然让堂堂侍郎大人深信不疑。难道你认为陛下是那昏聩无能的君王吗?”泰亲王愤怒不已,对着常必思呵斥道。
“王爷,臣自然是不愿相信的,可这老奴说得振振有词,又有这画卷作为佐证,实在是让人难以不信啊……”常必思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冤屈。
“常大人,如今,国太已然仙逝,晋阳公主也为国捐躯,暴君更是早已被正法。仅凭左右一个背主逃奴的胡言乱语,就妄下定论说太子殿下血脉不清,是否有些过于轻率了?”左拾遗史恒神色平静地问道,他的声音如同平静的湖面,没有丝毫波澜。
“令国太曾侍奉过前朝哀帝之流言,多年来一直不曾停止。而且太傅大人在前朝为官期间确实曾被打入死牢,而后又不知因何得以脱身,这早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事情。若说这老奴所言与内情毫无关系,恐怕难以服众。”户部司郎中(正四品下)李铭益紧随其后,他的话语如同一把利剑,直刺人心。
各派势力围绕着安德元所说是否为真相,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唇枪舌战,犹如惊涛骇浪一般。
“陛下,如今前朝哀帝身边旧人所剩无几,过去种种真相如何,不能单凭这奴才一面之词下定论。”宗正司卿安启泰道。
“所谓空穴不来风,既然这些谣言早已存在,说明其必有众人所不知的内情,如今安德元的陈述,又怎能确定所言非虚。臣以为,此事大有可能!”兵部尚书赵其年义正言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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