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礼结束后,邬柠径直出了门。她不是没看见出门前绣娘的欲言又止,只是当下她并无这个心思应对。

邬柠在柳溪边上呆坐着,她看着河上摇晃的小船,听着撑船人悠扬的小调,心终于静了下来……

她已竭尽全力去扮演惠娘这个角色,是以她十分需要这样安静的独处来恢复能量。

可偏偏有人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今儿下学晚了些,急匆匆走到你家,你爹娘说你出门了,我一猜呀,约莫是会在这儿,急匆匆赶过来,还好你没走远。”

说话这人是镇上的教书先生孙文远,他年纪已是不小,两鬓赛如霜,经过刚才一番跑动,额上汗珠密布,他并不是个身子骨硬朗的。说话时,他嘴上那两撇白胡子一抖一抖地,扰人心神,实在很难令人听清他在说什么。

孙文远花费了大半辈子考取功名,到头来却还是个不上不下的酸腐秀才,于是只能沦落到这小镇上教书写字混口饭吃。可他这人有股疯魔的执念,但凡是他认定的事,只要他还活着,他是无论如何都要去做的。

他并不是个喜欢半途而废的人,再加上为人过分有原则,不趋炎附势,不懂变通,说话直接,镇上的村民特意给他取了个绰号叫“酸文远”,想借此取笑他的不识趣和一事无成。

可惜孙文远对此没有任何想法,甚至连个态度也懒得给,渐渐的也就没人乐衷于拿他取笑了,因为这实在无趣透了。

在他们眼里,戏弄孙文远还不如用肉骨头戏弄一只野狗有趣。

当拳头重击的是空气,出拳的人一无所获,这场霸凌也就失去了它的乐趣。

邬柠曾问过他为什么,孙文远听了也只是淡淡一笑,没有任何言语解释。但也许这正是他的答案,他是真的不在意,因而不需要任何理由。

见邬柠呆看着迟迟不接话,孙文远又道:“怎么不说话?可是受委屈了?”

邬柠回过神摇摇头道:“先生,您若是有女儿,会如何待她?”

“惠娘这话可是问错人了,我漂泊了大半辈子,孤身一人,无儿无女,何从知晓?”

“我是说假设。”邬柠非要一个答案的固执样儿,竟有些孙文远的影子在。

“身在其位谋其事,假设的事如何能当真?”孙文远反问。

邬柠沉默着没有接话,紧盯着他就是要一个答案。

“惠娘为何非要执着于这个答案?即便我给了你想要的答案,谁又能保证我必定就会那样做呢?言语和行动有时候是两码事。”

邬柠仍旧固执着不接话。

孙文远终究是拗不过邬柠,捋了捋胡子,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孙文远自认不是个一心多用之人,心中既有抱负,便注定分不出足够的心神用在其他事上。”

“我不会选择拖家带口,自找麻烦,因为我担不起这个责任。故而你这个假设并不成立,我从未将此事考虑在内,以后也不会考虑。”

“答案我给了,可还满意?我手都要举酸了,这礼物可要考虑收下?”孙文远在邬柠身侧坐下,将礼物递到她眼前。

“我不要。”邬柠侧过脸去,并不看他。

“为何不要?”

“无非是些首饰簪子之类的俗物,有甚可稀罕的。”邬柠有些不屑,这些女儿家本该喜欢的东西对她来说,是种束缚,更是种讽刺,时刻提醒着她身不由己的命运。

“惭愧惭愧,我竟不知惠娘何时开了天眼,有了这未卜先知的本领。”孙文远笑着调侃她,邬柠见他那两撇胡子抖得厉害,便知他憋笑得厉害。

“难道不是?”邬柠气呼呼地将礼物接过打开,待要出声呛回去时,却直接愣住了。

那盒子里静静躺着的,是一套笔墨纸砚,是邬柠梦寐以求,却始终无法如愿的心头好。

“先生您……您……”邬柠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话都说不利索,脸也红得不行。

“我的课你也偷偷旁听这么些年了,是否该回我些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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