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他们

大水褪去后，棉花是不能捡了，父亲为了我出生前能多存点钱，就去了黑煤矿，他们叫下煤窑，后来发生了塌矿，父亲说那时候他在最里面，外面的出口一瞬间被堵住了，他就只能往里跑，跑到后面看到上面有个西瓜大的口子透出外面的光，他就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劲跳了上去，刚跳出来里的瞬间里面就全塌了。他从后面绕到前面的时候，正听两个工友跟老板小声说他被砸在里面了，老板也小声让他们别吭声，刚说完一转头发现父亲正站在他们后面，三个人吓一跳，问父亲是人是鬼！父亲说还好他重新学了一身武艺，不然就算死在里面他们可能都不会赔钱。母亲说那时候父亲为了赚钱身兼数职还跟大货车，一次拉了一大货车的玻璃，因为太重导致了翻车，当时玻璃上有几个人，父亲在最里面，货车刚好是往父亲哪个方向翻的，他虽然跑的已经很快了，但腿还是被砸在了下面，当时但凡慢一步整个人就出不来了。后来父亲住院母亲照顾他，因为年龄小，又是偷偷跑出来的，所以别人问的时候他们就说是兄妹，母亲虽然怀着我但是她瘦，加上冬天的衣服，很难看出来怀孕。母亲经常去医院的厨房帮忙摘菜打杂，所以那时候厨房里面的饭菜也会让母亲免费打包给父亲，刚好医院厨房一个小伙子以为母亲是单身，想追求母亲就经常帮母亲给父亲送饭，想给这个“哥哥”留个好印象，父亲那时候生气也只能憋着，两人因此吵架父亲也第一次对母亲动了手，打了母亲一巴掌。可能是和好的太容易了，年幼的母亲哪里知道面对男人一定要有自己的底线或许她只觉得，男人动手这种事情并没有严重到离婚的地步。后来医生说父亲的退可能是好不了了，要一辈子拄着拐杖。父亲接受不了，要跳楼，还让母亲滚，说想办法把孩子打了让母亲再找一个人嫁了吧，母亲不走，两个人就一起哭。那时的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许多年后他们还是会分道扬镳。父亲的姑姑鼓励父亲说实在不行我们回老家看吧，这里看的不好，回老家试试一定能治好的……

他们坐火车回了安徽，那时候父亲就听医生的每天拼命练习，后来腿好了，疤还在，平时跟正常的腿一样，只是以后的很多年每到阴天都会又疼又痒。再后来，我出生了，父亲开心的把我放在自行车篮子里，登着自行车满村的喊着自己当爹了，别人问一下他就呲着个大牙高兴的回答，是嘞！是嘞！当爹了。父亲和母亲离家后第一次回外婆家便是带着我一起。外婆气愤的质问父亲，父亲却说他们是两相情愿，两人争执不下外婆气的拿棍子追着他打，父亲一边跑一边说外婆不讲道理。外婆也是气的一边追一边骂……对于父亲，外婆显然是看不上的，不管是家庭条件还是和母亲在一起后的所作所为都只让外婆称其人穷又没教养，对此还一直劝母亲分开，说母亲是年纪小被父亲骗走的，说父亲一分钱彩礼没拿还理直气壮。奈何那时候的母亲就一个想法，她说认定了一个人就要跟他过一辈子。正是她这个想法也让她吃了不少的苦。跟父亲回家之后，

再后来他们带着我回到老地方和之前一样继续拾铁，但多了一个我，总归是需要人照顾的，那时候我外婆，外公，爷爷，父亲，母亲，舅舅，吃饭都是在一起的，每天中午一大锅面条煮好，大家一起吃。听外婆说，我刚会走的时候有一次买了个新裙子，我洗了澡换个，想转圈圈，结果就一屁股坐到了面条锅里，刚煮好的面条特别烫，一家人急的团团转，最后又说涂白糖又说抹牙膏的，赶紧抱着去医院了，回来的时候，时间来不及了。外婆带头一家人就把那锅面条分了吃了。说这事的时候，外婆还一脸气愤说父亲当时吓得只顾着发火了，都不知道动，还是她赶紧抱着我去医院的……

后来母亲又怀孕了，她和父亲逐渐的也开始了吵架生气。外婆从老家找来了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专门带我，那个年代的人穷，女孩子家里孩子多。女孩父母说给口吃的就行，钱不钱的无所谓，给就要不给就不要。就这样她带了我七八个月，对舅舅日久生情，明里暗里暗示了很多次，舅舅都拒绝了，说她人很好，但是对她没有感觉。过年女孩回去的时候，还特别伤心的掉眼泪。多年以后舅舅回想起来还说后悔那时候不懂事，不知道这么好的姑娘有多难找……

再后来，我的弟弟出生了，听母亲说，弟弟出生的时候父亲还在打台球，听到人来报喜，着急忙慌的跑回去，然后又去跟外婆说母亲生了，外婆问他是男孩女孩，他说不知道。母亲叹了口气说“自己的孩子男孩女孩都不问一下”生下来月子里还是外婆看不下去，买了鸡过去给她炖，父亲事不关己的态度更让外婆气愤。外婆说母亲后悔还来得及，带着孩子改嫁的又不是没有……母亲还是一根筋的认为要从一而终。

弟弟出生后没有多久父亲可能是不想跟外婆呆在一起，便跟着朋友带着母亲和我们去了河南新乡，刚开始收废品，他抹不开面子不好意思喊，到后来逐渐熟络。母亲也会带着我们捡一些废铁丝，塑料瓶。当时住的地方是一个特别大大院子，没有楼房，十几口人都在院子里，都是河南人，就我们一家安徽人不敢好在离得近口音相差不大，说老家话很多时候都能听懂。印象中院子里有个大土坑，里面有水，有一次母亲买了条黑鱼放进去养了一个多月，养肥了又抓出来吃了。母亲说院子里大多数都是夜里出来的人，白天睡觉晚上出去偷东西，父亲那时候是不屑与那些人为伍的，可后跟那些人学会了打牌。母亲怀孕又小产了，母亲说，那时候冬天，我看到人家吃烤红薯的特别馋，因为她教我不能要别人的吃了，一直眼巴巴的看着，父亲在别人房间里打牌，她因为刚小产不能到别人房间里去，就再门口喊父亲说吧我弟弟包好了放门口的三轮车车上了让父亲看着，父亲满口答应，月子里的母亲就带着我去农贸市场批发了一袋红薯，回来的时候发现弟弟还在门口，包他的被子被踢开了，尿不湿尿的湿漉漉的，脸上眼泪鼻涕哭的都是已经没力气哭了，身上冻的通红。母亲一怒之下拿着门口的树条也不管什么规矩能不能进别人家了，直接进去就把桌子上的麻将用手推了一地，拿着树枝就朝父亲打去，父亲知道里亏，一边躲一边用手当着，回去之后，母亲生气故意把锅踢了翻了没坏（因为她知道那时候真的没钱，不想弄坏还要花钱买）没想到父亲直接起来把炉子和锅都砸了，母亲说那个时候真的特别生气，又心疼东西。后来因为父亲为了钱跟着那些所谓的朋友一起夜里去偷东西，可能是父亲第一次心虚，又不熟练，倒霉的被警察抓了个正着，关进去挂着手挂了几天，期间男房东找到母亲，让母亲跟了他，他里面有关系把父亲保出来，还说院子里的女人都跟他有一腿…被母亲连抓带咬的赶了出来，母亲跟房东老婆说，房东老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母亲躲着点他就好了。父亲被挂了几天，放下脚两只手就血液不循环，一直踮起脚就特别累，两个手肿的特别大，他还是死咬着就他自己，警察看问不出什么就把他放了。后来他也不敢去了，因为他知道了院子里大多数人被抓都是靠着房东“保”出来的，而这些代价是父亲不想要的。于是他带着母亲去工地里干活，渐渐的他熟络起来

做起了拆迁，包工程雇人来拆，母亲就带着我和弟弟去“砍砖”就是拆掉的房子上面有些粘着水泥没有破的砖把它们挑出来用专门的砍刀砍下来。母亲说太阳底下晒的脱皮都是经常的，说她有一次太渴了，附近找不到卖水的地方，就找了一个阴影处，泥地上有一小摊很久的雨水上面还有一些小飞虫，她就这样把小飞虫赶了一下用手捧着喝，父亲也是，为了一个工程在工地里睡一个星期不回看着东西别被偷了。算是遇到了好时机，赶上了新乡旧城改造的政策，他们那时候赚钱很快，母亲又怀了妹妹了，也就是我五岁的时候，妹妹出生了，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我也是这个时候开始记一些事情的，记得我和弟弟在家里，接生的来了母亲让我和弟弟先出去抓蝴蝶，说等一下抓到了蝴蝶帮我们把它变成小宝宝，然后我们就去抓，回来发现真的有小宝宝，母亲说她做梦梦到了一个老头在弹琴，就叫梦琴吧…母亲刚生完的几天太虚弱了，父亲也不在家，还是会经常打牌，我和弟弟饿的不行就让母亲做饭，母亲不动我就带着弟弟自己做。和面，一会儿稀一会干，烧水，然后把不成型的“面条”放锅里，还小心翼翼的切了一点葱放进去，放了些自己也分不清的调料，然后把炉子盖盖起来，给自己和弟弟一人打了一碗，然后从外面的厨房端到了母亲房间吃，还问母亲要不要吃，母亲看了一眼我弟弟好不好吃，弟弟说好吃，然后母亲下床去厨房煮了一锅重新给我和弟弟打了两碗，我见状立马把自己做的放一边要去吃母亲做的那碗，母亲又问弟弟手里的好不好吃，弟弟说不好吃。看吧人在没有更好的选择时，自己手里的再不济也是好的，一但有了更好的选择就会毫不犹豫的诋毁自己曾经的选择。最后，我做的那锅面条被母亲毫不留情的倒掉了。我吃饱了跑出去玩看到院子里的大姐姐在水龙头下面洗头，先用洗发水揉出泡沫再加点水，然后再揉出泡面，我学的很认真，回去后就开始自己洗头，觉的好玩一天洗三次，邻居跟母亲说我太爱干净了，大人看待问题总是太片面了。后来母亲就把我送去了外婆家，她生气的带着我们三个在外婆家住了一个多月，父亲也没来找她，最后，她把我留在了外婆家，带着弟弟妹妹回去找父亲了。我的童年是跟小舅舅和小姨一起的，我成了家里最小的，小舅舅喜欢逗我，每次惹我都会被外婆骂，我跟着小姨去上学，躲在她的课桌下面被老师发现了，带到教室门口用树枝再土地上给我画了一个圈，让我不要走出来，然后就进去讲课了，后来我就在圈里面等睡着了。外婆外公带我们一起去割麦子，小姨和小舅割的很快，我在旁边非要帮忙，结果一镰刀把自己腿划破了，外婆就让小姨带我回去弄点吃的，小姨给我煮的泡面里面家里一点点醋，我吃的特别香，因为外婆烧菜每次都是放很多水，想煮的一样没有味道，所以这碗泡面让我记忆犹新。关于外婆烧菜我也做了很多功课，说了没有用就在外婆烧菜的时候在旁边监督着不让放水，眼看已经烧好了，小舅舅突然填了半瓢水，把我气的大哭了起来，外婆要揍他，他拔腿就跑。夏天外婆去地里干活，我就在地边上的浅水里抱着树根泡着，外婆让我不能松手我就一直扶着树根泡着玩，那是我童年第一次下河里玩，也是唯一一次，晚上吃过晚饭就躺着院子里数星星，想想童年的很多美好都是在那几年，夜里跟小姨躲在被窝里偷吃方便面被小舅舅听到了不承认，小舅舅要告诉外婆，小姨吓得说跟他一起吃。有时候小姨会偷偷拿着方便面带着我到外面哄着我，两个人一起偷吃。那几年也是我童年里最无忧无虑的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