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寻老道还有一事,这清镇秽灾愈发有兴起之势,这老道又是个行事正派的,他还想讨个通报的便利。
“这城里到底乱了起来,连钟鸣鼎食的家族都受了侵染...也不知那白依令如何了...”
张安乐暗自思索着,脚下便往城西赶去。
他手里有了灵石,试着吸收了些,甚至许久没有变化的修为都有了增长的趋势,当下也不吝啬,驾起风来赶路。
原来半个多时辰的脚程不过用了片刻,他便站在与城东截然不同的破烂小巷。
“怪也,怎么不见人了?”
他站在小院外面,察觉不到里面白依令的气息。
“莫非叩关突破炼气转换功法不需那么久?”
他思索了一番,先前白依令受穿胸之伤也不见他有压制不住秽物的症状,许是剑心在修炼方面的确得天独厚。
接着他跳起来翻上矮墙,骑坐在上面,屋子里果然无人,他朝旁边看了看,那堆满柴薪的院子里站着一大一小两个少年,他喊了一声:
“喂!这家主人呢?”
“是他!”
王安一眼便认出了这踩坏自己东西的稚童,却并未生气,只轻喊了声:
“出去了。”
张安乐小心从墙上下来,一溜烟跑到王安家门口,似乎对王安有些惧怕,眨着眼睛问了一句:
“你们在干嘛?”
“练功,懂不懂!离远些,别打的你哭鼻子!”
宣封华捏了捏拳,当即在这小院里翻了个跟头,可惜地方太小,堆着的柴薪硌了他一下,让他落地没那么安稳,可依旧引得面前稚童拍手叫好。
“登仙之后果然浑身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宣封华一把抓起一旁的木条,有模有样地扎起架势,故作严肃道:
“你说的那招‘定业’是怎么使的?”
王安眉目总是习惯性地微皱着,用宣封华的话来说便是一股去不掉的穷酸气儿,他这会儿还想趁着今天渠里没事,去孙家铺子把炭送了,再去城东把抄好的经书还给鲁先生,不想陪宣封华在这儿闲着,他看出宣封华想卖弄几手,从柴垛里抽了根合适的木条,解释道:
“我是听依令哥说的,他说这是他在衙门悟出来的,因为长时间佩刀,这剑招便有些重,他说这招‘最是求势,一技不成,空留祸患,再难定业’,要求沉准快。”
他思量了一下,往下挥了挥,犹豫道:
“我想着若我能高高跃起,便又沉又准又快,不过好像没什么用...我砍柴也用不上...”
宣封华一听这是白依令教的,瞬间没了卖弄的兴趣,将木条扔到一旁柴垛里,嘟囔道:
“知道你这种臭石头闲不住,我回去看看我那帮小弟花灯做得怎么样了,再过十几日便大祭了,可别耽搁小爷我赚钱,我说王安,与其天天在这砍柴烧炭,不如动动脑子,做些买卖。”
这话一出,这高大少年倨傲地看着王安,过了一会儿还是只有一旁稚童瞪着眼睛看着自己,无奈道:
“真是茅坑里的石头!你不是写的一手好字,我备了些宣纸金粉,各色纸张也备了些,这些天你写点吉祥话,到时候配上花灯,往那些公子老爷手里一卖,足可翻几十倍!我出材料和人,你出个字,咱俩五五分成,怎么样?”
王安平日里抄书数千字也卖不了两文,也不信有人花那么多钱去买个乐子,当下犹豫道:
“不会亏吧...”
宣封华头也不回,只大笑了出声:
“你不懂,到时候街上河边人山人海,花灯侧佳人旁,往那些公子旁边一站,他不想买也得买!”
“等等!”
宣封华刚迈出门,一把抓住门框回头,疑惑道:
“干嘛?”
“不是说你。”
王安指了指他身旁的稚童,这稚童方才似被宣封华两下花架子唬住,这会儿也要跟着离开,宣封华见不是喊他,骂了他一句走了。
他见稚童站住,赶忙跑回屋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见那稚童还站在门口,语气有些尴尬:
“没事,你走吧。”
稚童有些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挠了挠头走了。
王安舒展了一下手脚,身上传来酥洋洋的暖意,他舒了口气,拎起斧头一斧子将墩子上的木头劈开,又转了转手腕,只觉身体久违的舒适。
夜里凉气重,他身体又不好,于是夜里常常浑身酸痛难以入眠,可自从前日遇见那好心的公子,他终于安稳地睡了两天,还将堆积的木头砍了大半。
他立在那里,眉头微皱,心里盘算着什么,终于,他眉间见了笑。
“今年冷,过罢了年我便可以把欠大家的钱还了...”
他想要弯腰拾起一旁的木头,欲要再砍些备着,却双耳骤鸣,眼前恍惚,只挣扎了下便倒在地上。
这冬日天寒,院子里也只有他一人,所幸还有个稚童没离开,本来他掰着门伸头打量着院子里的清苦少年,见他倒在地上淌出鲜血,顿时惊慌大喊:
“死人啦!死人啦!”
宣封华走了不远,听到刚才那稚童的声音,疑惑地朝回赶去,却见王安院门口围着一群人,顿时心感不妙,连忙跑了上去,只见到一个汉子背着个黑瘦少年,七窍还往外淌着血,他焦急喊道:
“刘叔,去柳叶街的药铺!”
这高大少年急得真切,冲进屋子翻找一番,赶忙追了上去。
“这王娃子怕是要走在他爹前面喽...”
“他家还欠咱们钱,指望那个死酒鬼怎么还!”
“要我说,还是早死些好,活着也是受罪...”
街坊邻里七嘴八舌议论着,这王安从小多病,眼下七窍流血更是渗人,没几个以为他能挺过去的,或惋惜或刻薄,也渐渐散去了,只是最近饭后茶余多了道话题。
张安乐拾起地上的木条,微微叹息:
“倒是个好人,可惜如无根之萍,本来就弱于常人,纵使我取了盒中秽物也不过多燃了两天,如今关中空堂,吊起命来也活不了多久,可惜了...”
他看着屋子里抄好的经书,随意翻阅起来,这书纸张捋的整齐,可见主人的小心,上面字迹秀丽,与这拥挤又充斥着药味儿的小屋格格不入,正清风拂过,这书翻了一页,字落的灵气十足:
“疾风从东起,吹折不终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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