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翻找理由简单。

就拿陈文昭临阵斩将来说,一则本朝士大夫素来轻觑武夫,陈文昭自付他是董平恩主,居高临下姿态尤是明显,以至于因董平之骄横跋扈生发羞愤之意,迁怒旁人,辣手杀人不难理解;二则陈文昭多少懂些军略,东平府禁军几乎从未见血,陡遇战事,少不得会心生惧意,没有什么比斩将祭旗更能提振人心了,士卒们怯怒而勇亦是一策;三则既然拿下了董平,继而清扫董平在军中腹心,以防他们临阵倒戈,致使不测,理所应当。

凡此种种,祝安还能讲出许多。可再怎么说,让人看来也是事后诸葛,贻笑大方。

他不得不承认,陈文昭的表现着实令他刮目相看。如此人物,原著中只是一个心善明理的纸片人,寥寥数行语句而已,祝安又能猜度多少?只能说眼见为实后,令他凭白生出几分警惕,再不敢自恃先知,小看天下英雄了。

且说,祝安一边自省自悟,一边随陈文昭回到府衙,这才发现陈希仲未有同行,却是留在军营坐镇一时了。祝安也未得闲,他唤上祝彪随司理参军去大牢提解杨雄与时迁两人,甚至他们还在牢外遇到了一路随行,正在上下打点的杜兴本人。

路上免不了与司理参军聊上几句,意外得知,不止是董平关押在狱、宋千李万关押在狱,郓城县令时文斌竟也入住了此间。

陈文昭说临战之际,事急从权,便是堂堂知县,他也能一言而决。

凡此种种,只是听听罢了,祝安无暇旁顾,入狱后径直前往杨雄与时迁所在的牢房。

两人既然名列梁山众将,多少会比普通士卒强悍,备战梁山能用得上。陈文昭听信祝安,允了杨雄与时迁先行出狱,戴罪立功。

见到两人后,祝安未有多言,只是让杜兴带着他们去对面客店安顿,洗漱休养,明日一并随行。

从祝家庄到县衙再到府城,虽说有杜兴一路打点,杨雄与时迁不曾生受挂落,可也不得不说,仅是连番奔波不休,足以令两人精神萎靡不堪。途中免不了会与杜兴交谈,他们怎也想不明白祝安从何处得知杨雄与杜兴关系,并且主动说与杜兴前来搭救。不过此时的祝安无心编排说辞,领出狱后拱手便走,任由他们继续胡乱猜测。

与此同时,陈文昭正在接见祝朝奉、扈太公和李大官人。他根本未有多言,只是肃容正告三人梁山贼匪愈发猖狂,四处劫掠难制,令三人尽快回返,严加戒备,戮力御贼。三人被莫名其妙的召来,几句话后又被莫名其妙的赶走,于是哪怕一头雾水,哪怕李大官人尚未探得梁山讯息,他们也不敢轻慢,强忍疲惫连夜赶回家中。

次日,且不说陈文昭亲身领军挥师北上,陈希仲坐镇东平府,两人为了日后前程,俱是不辞险苦;亦不提祝朝奉和扈太公丢掉半条老命,李大官人同样疲累不堪,仍不得歇息,回庄后当即整丁备战……单只说宋江瞎了一只眼后,强抑怒火放过吴用,更在途中遇到一处庄宅,四人直接扑杀进去,打死打伤数十庄丁,轻易抢得五六匹劣马,随后不惜马力,一路奔驰回返梁山。

午后,旱地忽律朱贵正在井边取水,遥遥望见四骑奔来,他的眼神极好,早早喜笑颜开,扔掉水桶迎上为宋江牵马:“哥哥,眼珠怎地系着一条黑布?端是新鲜威风!”

宋江强忍着未将手中马鞭抽出,一言不发,绷着脸下马越他而过,紧随其后的花荣狠狠将他推开,朱贵应声跌坐在地,眼睁睁看着戴宗走过,随后是一张鼻青脸肿,几乎辨不出形状的面容,朱贵愣了许久……

——好像是军师吴用哥哥?

所谓“旱地忽律”,大抵是指旱地的鳄鱼,恰如落地凤凰不如鸡,常年离水的鳄鱼,能有几分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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