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昭点了点头,看向董平和关胜:”此战事关公相,本官不得不谨慎从事。非是不信两位,本官会在阳谷县再遣数千敢战之士,合力击贼。两位且先回整军备战,等我号令后兵发阳谷,共建不世功勋!“
关胜当即叉手,口中应是。而那董平似有话说,迟疑少许,到底还是随着关胜拜别而去。只是不等祝安与陈文昭、陈希仲开口说话,他竟已是去而复返!
”董都监还有何事?“陈文昭皱眉问道。
董平看了看三人,也不怯怵,径直抱拳说道:”末将有要事相商!“
”何事?“陈文昭再度发问。
董平声色洪亮,俨然理直气壮:”出征在即,末将是来替禁军讨要赍赏!正所谓兵者,存亡之道……既然欲使禁军搏命,明府当事先拿出赍赏分发,以飨全军!否则末将担心禁军不肯死战,误了明府大事!“
陈文昭当即瞠目,伸手指向董平,无言一时!
且说有宋以来,严防流民生变,扰动统治,朝廷将无产精壮尽皆招募入伍。也因由此,禁军数量连年膨胀,糜费不断增长,终成痼疾难消,朝廷年年军费,甚至不够发饷!后来加之吏治败坏,各级官将上下其手,落到普通士卒手中的饷银,几近全无。
官饷无法指望,领军者不得不各显其能,广辟财源。譬如说东京汴梁,殿帅高俅垄断了舂米之业,交由禁军专营,禁军亲身下力,挣得钱银回家,养活老小。譬如说漕运沿线扛包拉纤的力工。譬如说矿场茶场采矿种树的营生……凡此种种,天下大部禁军,称之为苦工、农夫亦不为过。
如此一来,禁军的营商意识自然增长,许多地方都监,与其说是禁军将领,不如称之为富商员外更为契合。
当然,此时天下大体安稳,各地禁军只是盯着正经营生,尚未生发倚战生财之念,如董平这般临阵直言求财者,闻所未闻。
也不知董平如何灵机一动,有了这般念头。在祝安看来,他可谓是领先时代,远超同侪了!
历史上金军初次入侵,各军行伍开拔扎营、临阵杀敌,全凭赏银。他们甚至能精细到发一矢、砍一刀、斩一首、胜一场……索银上下皆有不同!
何其超前且精妙的考核之法?
后来西军宿将种师中驰援太原,行至寿阳,与金军交战五战三胜。杀熊岭上,只因轻装疾行,未携钱物,无法分发犒赏,所部官兵无心作战,竟一哄而散,只留种师中与百余亲兵拼死鏖战,以至饮恨当场!
后世有句话说:领先常人半步是天才,领先常人一步是疯子。此时,祝安毫无道理的竟然对董平有了兴趣?陈文昭却只有愤怒。他当即拍案而起,指名道姓吼道:”董平!你是在讨要赍赏?你是在临阵要挟本府!莫不是以为本府不敢杀你?!“
声声怒吼,携着大宋士大夫百年积威,携着汴梁城狄青残魂,此时此刻,竟将董平骇得瞠目结舌,木立当场!
不管怎么说,眼下攻伐梁山为重。祝安正欲出言转圜,却见董平转身就走,眼看就要踏过门槛!
陈文昭仍在恚怒,陈希仲像是权衡,均未发声。祝安当即换了念头,喝道:”董都监!你若走出此门,必遭全府通缉,禁军不会有半人随你误入歧途!“
他真的担心董平遭斥后领军投奔梁山!印象中董平的身段何其柔软,甫一被擒,当即入伙。
董平稍有迟疑,守在院中的祝彪并四五差役便围了过来。祝安看向陈文昭,陈文昭当机立断,大声喝道:
”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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