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落荒而逃,并且连夜在家中凿墙洞钉木板,给石丽建了个伪装成衣柜的黑屋,把她藏了起来。
一藏十年,这期间梁束村真的经历过几次自乡镇而来大小不一的调研走访,每一次村里来了陌生人,这间形似衣柜的黑屋都鬼使神差成了梁家人的“避难所”,他们把石丽、梁青和梁青的两个堂哥堵住嘴藏起来,以为这样当真躲开了“娘家人的为难”。
梁束村人同根同族,没人对外来的陌生人嚼舌根。
十年来,石丽没见过几次外人,偶尔几次过年亲戚邻居串门时来家,那些同族的亲戚都劝她看开,他们用之前接受命运的女人为例,对石丽说:“她是福气浅半路死了,我们可是看着呢,人家过得不孬。女人嫁人前还能挑一挑,嫁了人就得认命,其实嫁给谁都是嫁,都过一样的日子,俗话说,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挨男人两拳常有的事,别看不开。”
“不一样。”石丽声音轻轻的,却很固执,“我的日子不一样。”
不出所料,每一次执拗都会换来一顿暴打,可石丽依旧是固执的,人前人后从没变过。
白眼狼,每个人都这么评价石丽,他们说:“没见过比她还丧良心的东西,供她吃供她住,不好好伺候男人睡觉光知道闹,生不出来男娃,好好的日子又不过,养不熟的白眼狼!”
劝不动石丽,他们就骂,难听话说了一箩筐,石丽都只用冷哼回应,渐渐地,冷哼融入了她的骨血,男人找她睡觉时她冷哼,干活时被人盯梢她也冷哼,挨打时被打得越狠,她越是蔑视地哼出声,在暗无天日的衣柜里,她一个人也常常发出嗤之以鼻的冷哼。
大家都说她疯了,略懂些中医的赤脚大夫说她得了癔症。
只有梁青不认为妈妈是疯子,因为石丽从不在梁青面前冷哼,每当她们母女单独待在一起时,石丽会温柔地给梁青梳辫子,烧饭时她会藏起半个萝卜,悄悄给梁青刻一朵晶晶亮的萝卜花,梁青一片一片吃着花瓣,听妈妈讲关于秦岭的传说和秦岭山下的镇子,那里有她向往的赶大集,有过年热闹的社火,妈妈说很多像梁青这么大的孩子都会被挑去做社火中的车芯子,扮演哪吒、红孩儿一类漂亮的小神仙。
梁青的开心总会伴随接下来的痛苦,因为每当父亲听到她说“我要回双石镇,回姥爷家”时,劈头盖脸的拳脚就会落下,妻子的娘家是他的禁忌,他恨,又怕。
殴打梁青的不只父亲,还有家里的两个堂哥和所有盯着石丽的人,梁青曾在夜里悄悄偷了衣柜的钥匙将石丽放出去,谁知母女俩连村都没出就被出来撒尿的人看见,那人敲锅摔盆的喊醒全村人,他们将母女俩团团围住,这时父亲手持木棍走进人群,抬手砸向梁青……
啪!
木棍断成了两截,抱着梁青的石丽吃痛地倒下去,可她再抬起脸来时,居然冷笑着又对众人蔑视地哼出一声。
石丽的阴阳怪气激怒了众人,两个表哥在爷爷奶奶的授意下一人一脚狠踹石丽。
“滚开!为什么不让我妈走?”梁青推开他们,小兽似的吼,“为什么关着我妈?为什么打她?我要跟我妈走!”
“烂怂女子,都被这个疯子教瓜了!”奶奶看向两个儿子,二叔随手一拽,瘦弱的梁青当即被掀翻在地,接着众人架起石丽,人群折返回去。
“放我妈走!求求你们,放了我妈……”瘦小的梁青跟在人群后,根本挤不进去,她弯腰钻进人缝抱住奶奶的腿,一下下磕着头哀求,“我妈不是疯子,你们别打她……”
没人理会梁青卑微的乞求,人群里伸出几只手扯开了她抱着奶奶的胳膊,他们把她甩在路边,随着人群朝梁家的方向去。梁青眼前一黑,她知道妈妈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可她什么都做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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