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西斜,晚霞红透整个天空,若是没有战争,正适合远眺赏景。

此刻,蔚州城墙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张弓搭箭,严阵以待。

城外,瓦剌部队集结三排方阵,只见一个头戴盔甲,身着棕色甲胄,腰系箭袋,骑着黑马的魁梧男人,高举弯刀,大声令道:“进攻!”

瓦剌的清障部队推着一排造壕车缓缓地靠近护城河,造壕车的前方竖起了屏障,用来抵挡箭矢,车里又装满砂石,待推到河边,便将石头投进河里。

城墙上,一位年轻将领正带着两队火铳手迅速靠到城垛后面,此人正是锦衣卫指挥佥事王凌,他身着头戴红缨金凤翅盔,身穿窄袖云肩襕袍,外罩对襟长身甲,腰系战裙,英气逼人,神色冷峻。

王凌目光紧紧地敌军,待瓦剌的造壕车推到护城河边,他厉声喊道:“开火!”

一声声枪响之后,前排退回后排装弹,后排则顶上射击,形成了持续的火力。密集的弹雨中,不少敌人在撤回时纷纷中弹倒地。

清障部队顶着火铳和弓箭的火力填河,大多数都是九死一生,他们大多是辅兵和民夫,要么是被许诺,要么是被威胁,他们根本没有选择。而且,在他们的后面,还有督战队,有临阵脱逃,畏缩不前的,立马就被斩杀。

何全和李炎走在蔚州县中央的石板大路上,两匹快马从身边疾驰而过,马上的军官不忘喊了一声:“赶紧回家!”

哪里是我的家啊,李炎感叹道,说是聚宝斋,不过是个临时落脚之处,硬说是家,心里哪愿承认。

当听到瓦剌攻城的声音后,二人都坐不住了,立马往蔚园赶,那里有第一手的消息。虽然知道后,并没有什么卵用,但还是想过来打探打探。

进了蔚园,来到正厅,不断有士兵进进出出,只见王猛满头大汗,烦躁不安,完全没了早上要大破瓦剌的那股猛劲。

见何全二人进来,王猛瞥了一眼,并未理睬他们。待汇报战况的士兵离开,王猛才没好气地说道:“狗日的,这鞑子还真他妈敢攻城,到底他妈谁给他们的勇气?”

何全见没看见王凌,便问:“二爷呢?”

王猛面露忧色,说:“去北门城墙上了。”

何全急道:“得靠二爷指挥啊,怎么能上城墙了?”

这话听得王猛格外刺耳,他瞪着何全说:“何老板,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就不能指挥了?我跟你说,还必须得我指挥!”

何全连忙解释道:“大爷,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担心二爷,在那城墙上多危险啊。”

王猛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说:“本来跟大军过来,我呢,是想混个军功,他呢,是他妈真想争个军功,现在好了,遂了他的愿。”

何全依旧劝道:“那也不必亲自到一线,只要把蔚州守住了,大爷二爷铁定守土第一功臣啊。”

王猛嫌弃地看着何全,说道:“你也知道,捉人办案,我们是拿手的,活人我能把他办死了,死人我也能把他办活了,可现在是真刀真枪上战场,能活下来就行,还想啥功不功的。”

李炎心想,确实如他所说,事到如今,还要啥自行车。但关键还需一个坚毅的指挥者,王猛性情急躁,王凌勇气可嘉,但稍显无谋,县令刘福安略有手段,但官阶不够,必压不住王氏兄弟。

李炎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但随即又摇摇头,并不知能否担此大任。这样看来,当下还是得靠王凌统领全局了。

此时此刻,天已变暗,蔚州县北门城墙上,王凌正带领士兵浴血奋战,成功抵御了敌人第一波进攻。瓦剌部队也没有想到,城里的明军竟然还有火铳队。本来是为了皇帝驾临蔚州先期到达的八百亲兵,却阴差阳错在这里和敌人打了遭遇战。

推着造壕车的鞑子纷纷往回逃窜,王凌见状,立即从城墙上下来,命令迅速放下吊桥。

城门后面,一百个精兵骑着战马,身披甲胄,手持长刀,目光如炬,神情威肃,待命而发。这是王氏兄弟商量好的突围队伍,分作两队,按计划,一支往大同方向,一支往宣府方向。

王凌注视着眼前的勇士,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兄弟们,瓦剌鞑子侵犯边疆,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咱们必要他们血债血偿。如今咱们被困蔚州,绝不能坐以待毙,只能突围出去寻求援兵。你们都是十二卫中的精兵强将,不能给皇上丢人。我已写好请功贴,必保你们妻儿老小余生安稳富足!”

城门缓缓打开,一个个视死如归的战士,驾着马匹飞速地冲出城去。

王凌立刻下令关闭城门,收起吊桥,完全切断了他们的退路。如今,勇士们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向前,向前,一直向前。

很快,突围队伍便杀入敌群之中,他们挥舞着长刀,一阵砍杀。瓦剌鞑子显然措手不及,没想到明军竟敢主动出击,毫无准备,一时死伤无数。

不过,瓦剌将领立马指挥鞑子进行反击,毕竟明军只有这区区一百人,即使他们全力杀出一条血路,可仍然被重重包围住了。

敌人用盾牌紧紧贴住队伍,慢慢缩小了包围圈。盾牌后刺出长枪,不少马匹长啸一声,轰然倒地。

突围的两个小队陷入绝境,战士一个接着一个倒下,剩下的几十人,鼓足最后的气势,拍马跃起,高高跳过。奈何鞑子从底下向上刺穿战马,战士们跌落在地。

看样子,是冲不出去了。

他们杀红的血眼,狠狠地看向敌人,无所畏惧,举起长刀,用尽生命中最后一丝力量,挥舞着,咆哮着,向着黑压压的敌军砍去。

夜幕笼罩晋北大地,城楼上的王凌,早已看不清前方的战况,只能听到杀敌的呐喊声。可随着声音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在黑夜中,王凌仿佛被重重挨了一击,呆呆伫立在原地。

战场寂静地让人瘆得慌。

王凌吩咐副将,清点一下人员伤亡情况和武器物资,嘱咐夜里一定要小心巡查,发现异常立即汇报,然后便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蔚园。

之前打退了一波敌人的进攻,原本信心大增,可想到刚刚突围的两支小队全军覆没,又感到灰心丧气,不知如何是好。

屋内灯火通明,王猛与何全还在交谈,商量对策。见王凌踉踉跄跄走进来,何全紧忙迎了上去。

何全搀扶着问道:“二爷,战况如何了。”

王凌瞥了一眼,没说,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两眼无神,痴痴地看着前方。

王猛见状,又急了起来,问道:“二弟,你说啊,到底怎么了?”

王凌这才转头看看王猛,又看看何全,回神过来,调整好情绪,说:“敌人攻城,被我们打退了。”

王猛立即拍手称快,笑道:“我就说嘛,鞑子不足为虑,咱们稳坐钓鱼台,不必担心。”

何全则看出一丝端倪,见王凌神情落寞,便问:“二爷,咱们是不是有不少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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