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罗皓通红的双眼,李孚耸了耸肩膀,心中想道:

“看来今天不置我于死地,罗皓是不肯罢休了。”

罗皓口中说的武周时期的故事,想来就是发现于敦煌的变文——《唐太宗入冥记》了。

在这故事里,李世民的形象着实不讨喜,说是他用这故事抹黑李世民,乍听下来倒也有几分道理。

不过李世民生魂入冥的故事,张??的《朝野佥载》里也有记录,当今朝廷对于这种说辞的态度也是模棱两可,所以在李孚看来,罗皓的这个理由站不住脚。

而编排玄奘的事情,争议点也就在陈光蕊的问题上,想来也不是大错。

只是说他意有所指,掀动反意的事情嘛……

李孚冷眼看向罗皓,攥紧拳头想道:

“这都是听者的无心之谈,他也能联想起来,这帽子扣得着实熟练。”

就在李孚满怀信心,准备逐条反驳之时,杨慎名身旁的官员突然张目看向自己,大喝道:

“果真如此?看来这李孚罪不容恕,理应当诛!”

这下不仅是李孚,就连杨慎名也诧异地望向他身旁的官员,只见这男子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斩钉截铁道:

“杨令,你意下何如?”

杨慎名深深看了那人一眼,开口道:“卢县丞,李孚还没说什么,现在下结论未免太过武断了吧。”

卢县丞这才转向李孚,眼中滑过一丝不经意的鄙夷神情。虽然堂前其他人没注意到,但掌握心通的李孚却抓住了这转瞬即逝的一瞥,心中暗道:

“莫非我和这位卢县丞有什么过节不成?”

这时,卢县丞开口问道:“李孚,你在风云轩设台讲书,可有此事?”

“是的。”

“在书中用了太宗与玄奘法师的故事,是真是假?”

“为真。”

卢县丞猛地一拍桌子,拿起写有字迹的破布大喝道:“那么惑乱人心一事,证据确凿,尔可知罪!”

李孚冷笑一声,这卢县丞一番诱导性的话语倒是高明,句句避实就虚。

看似在审讯李孚,实际上每句话只说了事实的一半,让李孚不得不承认。至于罗皓所说的罪状,卢县丞却没有正面问讯,而是藏在话中。

李孚若承认了在明面上的事实,在其他人眼中,也就是承认了藏在字里行间的罪行;若李孚反驳卢县丞的话,他便可以借那些证据宣判李孚不讲信义,直接否定掉自己辩护的权利。

“回县丞,草民无罪。”

“草民确有说书,但从未做过不尊先皇、蛊惑人心的事情。”

见李孚没有掉进自己藏着的陷阱中,卢县丞捏了捏自己的胡子,向堂下喊道:“来人,上杖刑!”

随着门外百姓的惊呼声,两个差役提着柳木棍走上堂来气势汹汹地看着李孚。

李孚抬眼看向卢县丞,心中想道:“现在就忍不住了吗?”

杨慎名皱了皱眉头,不满道:“卢县丞,李孚到底有没有犯律,尚无定论。现在处以杖刑不太合适吧。”

卢县丞嗤笑道:“杨令,你莫不是在包庇凶犯?李孚并非初次作乱犯上,定要严惩才行。”

听闻卢县丞的话,杨慎名藏在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脸上是止不住的怒意。

自李孚从袁州回来,表示不再追究罗皓的罪名时,不提他当街杀人和越狱的事情,乃是这堂上心照不宣的规则。

如今卢县丞主动提起这件事,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意味?

就在杨慎名苦思冥想之际,一个小吏上堂拜道:“杨令,白马寺义征禅师求见。”

“禅师来此作甚?”杨慎名和身旁的一众官员纷纷露出奇怪的表情,片刻后,杨慎名说道:“那就请禅师上堂一叙。”

小吏连忙跑下去,过了不久,义征禅师便拄着禅杖走到李孚身旁,口诵佛号,纳身欲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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