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底,福宁郡主即将临盆,长公主那边提前就派了两个京中有名的稳婆过来,稳婆在西院住了五六天,在某个傍晚,西院传来动静,丫鬟来告知,郡主要生了。

宋胭从账本里抬起头来,只点了点头,以寻常语气道:“平安临盆,三婶的心也能放下了。”

夜里魏祁没有过来。

他最近似乎比以往都忙,有时留宿兵部,有时半夜才回,就歇在景和堂。

就算偶尔过来,也沉默寡言,不如以前和气了,她问过他,是否有什么心事,或是朝务上有什么麻烦,他只是含糊默认,并不愿多说。

她想大概是觉得说了她也不懂吧,她便没有多打听。

今日他留在景和堂不过来,也只是寻常一天。

夜里她睡得不太好,中间一次醒来,似乎是西院那边有个铜盆掉落在地上,“哐”的一声,砸得整个国公府都能听见。

到第二天上午,西院传来消息,母子平安,诞了个千金。

又等了一日,算着那边都整理好了,宋胭与二婶和朱曼曼按礼节一起去探望郡主。

二婶备的金镯子,宋胭备的金项圈,几人去了西院郡主房中去贺喜。

去的时候不巧,魏修也在房中。

魏修见几人过来,准备找个由头去前院,郡主却道:“都是自家婶婶嫂子,有什么,你就留着吧,灿灿喜欢你。”

二婶夸道:“小名叫灿灿?好名字,听着就大气亮堂。”

郡主眉眼带笑,吩咐魏修:“五郎,灿灿大概也快醒了,你将她抱过来给奶奶伯母们看看吧。”

魏修不言不语,倒是顺从地去将床里侧摇篮里的小婴儿抱了起来,过来,轻轻放到床外侧。

宋胭见了那婴儿,比一般的孩子好看,没那么皱巴,皮肤白净,头发黑密,闭着眼,睡得安祥。看脸形似福宁郡主,看鼻子嘴巴却又有魏修的模样。

父母的特征合到了一起,神奇又可人,看得出来以后是个小美人。

而魏修,他抱孩子的模样也如此虔诚,是她从没见过的样子,小心,谨慎,安静,犹如抱着易碎的美玉。

二太太与朱曼曼都夸小姑娘,宋胭也说道:“像你们两人,长得好看,也是有福气的长相。”

郡主难得好言好语同宋胭说话:“嬷嬷说她出身的时辰好,确实是有福气的孩子。”

魏修在一旁不出声。

没一会儿,孩子醒了,乳娘过来抱孩子,几人又寒暄一番,送出贺礼,才走了。

回去路上,朱曼曼低声道:“以前他两人总吵架,现在看着似乎过顺了,还不错。”

二婶道:“有了孩子,就没太多别的心思了,也就安安心心过日子了。”

宋胭沉默不语。

这一晚魏祁来了她房中,脸上仍是平静得异常,两人沐浴完,便行夫妻之事。

她突然想起自己的月事应该要来了,也不知后面会不会正常来,更不知什么时候才会不按时来。

算下来她嫁进来也有八九个月了,若是快的,理该有孕了。

今年一过,婆婆大约要催她,而眼下魏祁却总是忙,过来次数也没夏天那会儿多了。

如果他们有个孩子,那孩子会长什么呢?

灿灿,真是个富贵的名字。

魏祁突然加重了力道,她轻哼一声,大口呼吸,紧紧攥住被角。

后来结束,他径直起身穿上衣服,在她伏在枕间喘息时突然离开卧房,二话不说出了房间。

听到关门的声音传来,宋胭还有些纳闷,不知是怎么回事,开口喊了一声:“夫君?”

没人应答,她才意识到房中没人,他真的直接出去了。

怎么回事,他去做什么?

她甚至觉得他可能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去做了,等一下就会回来,可他却一直没回。

直到北风吹来,将房门吹开,她披上衣服,下床去关门,看见门外无星无月,一片黑暗与严寒。

他怎么了呢?

宋胭回忆近日来种种,疑心他是对她冷待。

可她想不出是因为什么,她以为最近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或者,有空再问问他?

魏祁沉默着,顶着刺骨寒风,踏着夜里的黑暗回了景和堂,没叫仆从,自己点燃灯上床,却毫无睡意,坐在床边郁结难解。

他知道五弟的孩子出生了,也知道她今日去探望,他料到她也许会受影响,果然,晚上便一直是一副怅然若失模样。

他无法忍受,她在床上都想着那个人。

而他呢?从宋家回来,他便一直在克制,在努力将那件事淡忘,在让自己想开,可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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