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盛帝一身明黄龙衮,看起来心情不错,与众人寒暄了两句,命起,便直入经筵堂。
距离经筵开始还有半个时辰,学生们都在外恭候。
“你便是今年以第一名成绩考入学监的宁州解元苏文卿?”
大皇子,雍王萧楚桓落后两步,来到了站在第一排的苏文卿面前。
苏文卿垂目,恭谨应:“正是学生。”
萧楚桓直接从腰间摘下一块玉佩,放到苏文卿掌中:“好好表现,本王等你会试好消息。”
萧楚桓生母早亡,自幼养在继后卫皇后跟前,背靠卫氏,十分勤奋上进,从封号“雍”字就能看出皇帝对这个儿子的偏爱,抑或说,对卫氏的倚重。
卫皇后多年无所出,朝野上下都明白,太子之位,多半要落到这位雍王头上。
雍王这两年也在大肆培养自己的势力,拉拢各路朝臣,为将来入主东宫做准备。
苏文卿是本届状元热门人选,雍王此刻赠苏文卿玉佩,是何用意,不言而喻。
这立刻引来赵王萧楚珏的不满。
萧楚珏是贵妃裴氏所出,正儿八经流着世家大族血脉的皇子,在萧楚珏眼里,萧楚桓这个皇后养子和玉器店里裹着一层华美包装的赝品差不多,身体里流的是卑贱的宫婢血,根本没资格跟他相提并论。
萧楚珏也在为争太子位培植自己的势力。
见状讥讽道:“大哥也太猴急了些,正经朝臣也就算了,怎么连个八字没一撇的学生也要拉拢。”
萧楚珏手下谋士不少,自然也听过苏文卿之名。
他嘴上讽刺着,心里已经在暗暗筹谋,如何使手段把人抢过来。
萧楚桓可不是好性儿,背着手,正要反击,视线一调转,猝不及防看到一道绝不可能出现在此处的身影。
即使隐在人堆里,亦如月亮般扎眼。
他眉峰一挑,慢慢走到了最末一排。
“瑾瑜?你怎么在这里?”
问完,他自己先反应过来。
“哦,难怪云昊近来日日发疯,连本王的帖子都拒接,原来卫氏的名额,给了你。”
雍王萧楚桓微俯身,嗅着那雪腻颈侧诱人的草木幽芳,忍着一口咬下去的冲动,低声笑:“即使进了这里又如何呢?你要拿到大考第一名,才有资格获得特赦,参加会试。即使真的能参加会试,取得名次,想要入头甲,还有殿试那一关呢。你觉得,父皇会让你通过考试么?若本王没记错,父皇现在都不愿见你吧。”
萧楚桓背靠卫氏。
他声音低到只有当事两人可以听见。
在其他学生看来,这位雍王只是举止与卫氏嫡孙亲密了一些,再正常不过。
卫瑾瑜转眸,直直看着雍王,好一会儿,薄唇如雪翕动,道:“那殿下,便拭目以待吧。”
雍王被少年眸底乍起的寒芒扎的一怔,接着长眉陡扬起。
正要再开口,余光忽瞥见有什么东西闪电一般朝自己扑了过来,萧楚桓吓得后退两步,悚然望着落在面前的一只通体紫色,正气势汹汹盯着自己的猞猁。
“这是……”
他声音都抖了起来。
“不懂事的畜生,让殿下受惊了。”
谢琅一身绯色绣白虎蟒袍,不知何时挎刀出现在了廊下,身后跟着吴韬、柳龙二人并一列荷枪带刀的玄虎卫。
雍王万千咒骂之言,都于那袍摆仿佛都在散发着杀意的寒门世子玩味注视里咽了回去。
“啊,紫色猞猁极为罕见,且攻击性极强,没想到世子竟能驯服这等神物。”
雍王施施然换上一副笑容,满目赞赏地看着那傲然立在地上的紫色猞猁。当然,他心底里对这种凶物毫无兴致,不过说两句漂亮的场面话。
“养着玩儿而已。”
“红奴,过来。”
谢琅叫了声,猞猁立刻乖顺回到他身边。
萧楚桓背负着一个贤王名号,和不少人打过交道,但唯独没挨过北郡谢氏的边儿,一则谢氏手握兵权,他若公然结交,容易引起圣上忌惮,二则,这位北郡小侯爷的名声,实在太恶劣了,他摸不准对方喜好,有些惧怕和对方打交道。
譬如这只紫色猞猁,就让萧楚桓在对方身上看到了一股接近残忍凶悍的原始野性来。
世家子弟,豢养些珍稀兽类也是常见的,但大都是以赏玩为目的,谁会豢养这等野性未驯的凶兽,一个不慎要咬死人的。
倒是赵王萧楚珏皱眉道:“世子,这等凶物,怎么带进学监里来了?万一惊着父皇圣驾可如何是好?”
吴韬代答:“回殿下,这是殿前司兽营里的,捉回来三个月了,脾气傲,没人敢靠近,没成想世子只用两日就给驯服了。殿前司一共二十头猞猁,全部都经过专门训练,最擅追踪,往常出任务,都会带上几只。”
萧楚珏没话说了,只不着痕迹退了两步。
谢琅视线落到卫瑾瑜身上。
对方轻抿着唇,肩背挺直,乌眸黑白分明,和其他学子一样,目不斜视望着前方,仿佛方才一切都与他无关。
经筵正式开始。
天盛帝端坐于铺着明黄软垫的主座,黄纯侍奉在侧,章之豹挎刀站在御座左前方,谢琅主要负责外围布防,行完礼,要退下,皇帝却道:“交给其他人办就是,你也留下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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