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琅忍不住又皱起眉。
国子监,这么早就开门么?
这人读书,是读疯了么?
孟祥眼睛时不时往谢琅肩上瞟一眼,显然是觉得那伤口诡异,试探问:“那早膳……”
谢琅一摆手:“不用准备了,我直接上街上吃去。”
孟祥应是,自去给他备马。
雍临一身干练劲装,晃了过来,问:“世子,姚大公子派人来说,城东那家十分有名的玄铁铺子进了批好货,最适合锻刀,世子下值后可要去瞧瞧?”
“不去。”
谢琅干脆利落拒绝。
他馋好刀不假,可昨日刚预支了两月薪俸,给苏文卿买了份名贵的笔墨纸砚,他是半分多余的钱也没有了。
他自幼在军营里摸爬滚打,性格混账,不会体贴照顾人,在北郡时,其实私下里和苏文卿相处并不多。
苏文卿爱读书,性格文静,以前跟着二叔到谢府,其实更爱跟在大哥和爹身边,经常就学问上的问题请教大哥。
可上一世,是苏文卿不顾性命,盗来令牌,顶着千难万险,将他一步步从昭狱里背出去的,苏文卿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要背起身量能足足高出他一头的他,一路要吃的苦受的累,可想而知。这份恩情太重,即使重活了一辈子,他也不能视若无睹。
所以当二叔无意间提起想给苏文卿买套新的笔墨时,他立刻将这活儿揽了下来,到摘星楼里,挑了套最时兴的套装,权当作为兄长的心意。
身为近卫,雍临显然很理解主子在钱财上的难处。
便道:“有姚大公子在,自然不用世子爷破费的。”
谢琅冷冷瞥他一眼。
“平日吃酒胡混也就算了,其他事,你记好了,你主子不会花姚氏一分钱。”
说完目光掠下,问:“姚松让人给你送钱了?”
雍临一怔,立刻跪下,正色道:“他派人给属下送过三个‘酒坛子’不假,可属下没收,全部退回去了。”
世家大族的酒坛子,自然不是装酒用的。
谢琅点头。
“算你不糊涂,否则,也不配再挂定渊侯府的腰牌了。”
雍临眼睛无端一酸,道:“末将自然明白轻重,否则,过去那些年,便白跟着世子爷出生入死了。”
谢琅神色缓了些。
“明白就好,起来吧。”
默立片刻,又吩咐:“姚松那边,就说我刚上任,这阵子忙,改日请他喝酒。”
谢琅和裘英、雍临一道上街吃早点,三人各点了碗馄饨坐下。
裘英笑着问雍临:“我看你主子心不在焉的,是不是你没伺候好?”
雍临刚挨了训,不敢乱说话,捧着馄饨默默挪到另一桌,和亲兵们一起吃。
裘英只能问正主儿:“世子有心事?”
谢琅翘着腿,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案面,半晌,问:“你有把人欺负哭过么?”
裘英嘴里的馄饨险些没掉出来。
囫囵咽下,忙不迭问:“世子爷您把谁欺负哭了?”
谢琅不想说了。
只是心里忍不住的郁闷。
因只要一静下来,他脑子里浮现出的,全是昨夜帐子里,那人伏在他肩上,一面咬他,一面轻轻抽泣的画面。
无论淌进领口里的热流,还是那种肌肤隔着衣料紧密相贴的触感,甚至是无意识紧攥着他腰侧的手指,都令他难忘。
裘英摸着下巴猜:“总不至于是文卿公子吧?”
猜完自己先摇头:“不可能,文卿公子那样的脾气,不会与您起冲突。有二爷护着,您也没那胆量。”
“难道是雍临?”
“殿前司两个不长眼的东西。”谢琅打断他揣测,换了个问法:“裘副将,你玩过毒蛇么?”
裘英不是很理解。
“末将没事为何要玩那种东西?”
谢琅高深道:“有时不是你想玩,而是旁人硬塞到你身边,你不得不玩儿。”
裘英:“所以?”
谢琅终于撤下腿,站了起来。
“没什么,就是觉得,毒蛇的确很漂亮。”
“在这无趣的上京城里,试着玩一玩,也许也无妨,就是一个不慎被咬上那么两口,让人腻烦。”
“有时候真想扒开那层蛇皮瞧瞧,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裘英看了眼他面前分毫未动的馄饨,不解问:“世子不吃了?”
“不吃了。”
“想想怎么玩儿蛇去。”
裘英看他真背着手走开,神色凝重了些,叫来雍临问:“世子爷最近又结交了什么新朋友么?”
雍临说没。
裘英:“那左一个毒蛇,右一个毒蛇,说谁呢?”
雍临叹口气。
无端想起昨夜国子学门口,他家世子强把那卫氏嫡孙丢进马车里的情形,马车里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但昨夜回到府里,世子爷冲了三大桶凉水。
但他不敢乱说,只能攒着眉头,同裘英一同发愁。
裘英也吃不下去了,正色道:“世子爷少年心性,若真交友不慎,误入歧途,便是你我的罪过,你身为近卫,紧盯着些,若发现什么端倪,立刻告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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