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驰至一片树林,只待穿过便能瞧见城门,而此时夜幕降临,清风徐徐、乌鸦啊鸣,又下一个山坡,虫鸟鸣声皆寂,林间深处鬼火幽幽,兼有狐鸣阵阵。
突然一道网兜从地面厚厚的落叶丛中破出,马惊人翻。陆延陵一个鹞子翻身落地,便有道道暗器袭来,敏捷躲过,就见一个球状物迎面投来,当即拔剑砍之,洒落厚厚的白色粉末。
不好!
陆延陵迅速屏住呼吸,仍吸入不少粉末,耳际传来破空声,便提剑劈去,但下一刻就四肢疲软,勉强靠撑剑站立,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一道略为熟悉的身影。
身影逼近,越发清晰,直到来人的脸倒映在眼底,陆延陵一颗心提起又下沉:“金灵凤,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埋伏我?”
金灵凤点住陆延陵穴道,将人扛起来,有些愁眉苦脸地说:“你做什么都忘了?把人往死里得罪,便不想后果?”
陆延陵安静一瞬,猜到谁派他来的,“他怎么样?”
“你算无遗策,不是心知肚明?”
“金庄主哪儿来的怨气冲我发?”
“别装傻。陆延陵,你把赵亭算计掉没半条命,逼得他一处理完山庄那边的事,不顾自身死活就加急赶回来——做这些之前,你起码把我捞走啊!”
“路途遥远颠簸,你们就放任他寻死?”
“你这罪魁祸首还问责我不成?”金灵凤下一刻反应过来,“嗯?不对,一般来说,唯有身边人才该管赵亭死活……你这问话是把我当赵亭身边人了?”
陆延陵闭眼:“你态度暧昧,见面第一眼便认出我的身份,可明明三年前你才踏足中原,赛仙儿她尚且认不出我来。其次,你似乎清楚我和赵亭曾经的纠葛。最后,你对你和萧氏的合作表现消极。你是聪明人,应该看得出萧氏反贼绝不可能成功,你不想跟着他们作死,所以投诚反水。”
“云山君果然聪慧无双!”金灵凤飞掠过树梢,朝着偏离城门的方向而去。“但我并未归顺赵亭。唉,怪我当初初出茅庐,以为萧望月真欣赏我的才华,结果上了贼船。我想活命,苦于无法,还是有次在乞丐堆里发现你,好奇之下偷偷查,才大胆赌一把——结果你把我坑苦了!”
出林子、过百田、穿河流,进一座庄子其中一间屋子,放下陆延陵,金灵凤说:“知道赵亭要我做什么吗?”
陆延陵仍然闭眼:“不是把我抓回去?”
金灵凤同情地看他:“他要我废掉你的武功和四肢。”
“你敢!”陆延陵猛地睁眼。
“我不敢。”金灵凤很诚实,“所以我举荐平药师制出一种能废掉你武功的药,让赵亭亲自动手。”说完嘿嘿一笑,甚觉聪慧。“我去通知赵亭过来。”
翻出窗户,去找赵亭时,金灵凤自言自语:“赵亭盛怒下的命令,焉知事后不会反悔追究?这我还能听?”
***
夜渐深了。
陆延陵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尝试解开穴道,只身体绵软无力,不知金灵凤从哪得来的药,药效竟如此凶猛。
五感集中于此,猛地一个激灵,泄了气似的散了神,忽然察觉到屋里多了道气息,不由皱眉:“赵亭?出来!”
一豆火光照亮房间,一身白衣的赵亭自黑暗处走来,坐在床边望着陆延陵,伸出手,掐住他的脖子,由松到紧,而后俯下身问:“你有没有心?”
陆延陵压低声音说:“你没好全便赶路,当真不要命了?我在山脚下暴露身份,你当清楚,我会留在京都,跑不了!如此不惜命,是打着要我愧疚心疼的主意?”
赵亭只瞧他不作假的担忧,仔细地瞧着,心底先是涌出茫然、难以理解的情绪,他怀疑陆延陵此刻是不是又在骗他,如果是,为什么要如此作践他?是真的、打从心底轻贱他,所以才在背叛他之后,好似无事发生般继续哄。
如果不是,那他的心是什么做的?怎么能残酷到面不改色地欺骗、践踏他的情感?在伤害之后,给予微不足道的言语关心,就嚣张地觉得得到了原谅吗?
“为什么?”小声呢喃,迷惘惶惑。
无论是哪种猜测,底色都是‘陆延陵不爱赵亭’,他已经从心底深处否认陆延陵爱他的可能。
“你对我,为何生不出一点情意?”
泣血似的,已然认命的绝望。
从小一块儿长大,相伴十数年,为何只他一人沉沦?
陆延陵张口,被赵亭捂住。
“不管说什么,我都不想听了。”赵亭往陆延陵嘴里塞了一颗药,捏着他的喉结迫他吞下,而后把脸埋在他的肩窝处。
丹药入口即化,陆延陵阻止不了,心生慌乱,嗓音沙哑:“你给我喂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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