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谶再次沉睡后, 观星阁内所有星辰又恢复如初,星光在策因与苍术之间缓慢规律地飘动,仿佛亘古寂静。

策因凝视着苍术, 神色愈发冷峻。

此人想要凭借星谶改天道, 竟蛰伏如此之久, 十几年前将星谶赠予他, 一步步铺路以至于今日。

苍术究竟和策玉或叶悯微有什么关系?他费尽心机不惜以自身献祭修改天道,到底是为了什么?

“你可知自己做了什么?策玉师君与叶悯微事关千千万万生灵,事关这世间大局。天机如此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你也敢插手其中?”策因愤怒道。

苍术只是在星海中安静地仰头站着,片刻之后转回头来, 那天谴戒印的新伤鲜血淋漓。

他说道:“方才忘记同尊上说了, 在下许久之前便听力尽失, 读唇语以交流。现在双目已盲,无论您说什么,在下都听不见了。”

然后他慢慢转过身来,一步步朝策因走去。

“不过在下能猜到尊上想要问什么。这个答案说来话长, 其实您不该问我, 您该去问问天道。若是您问了,便自然能看见。”

“您会看到这灵器之乱将愈演愈烈,持续七十年之久。仙家、朝廷与灵匪互相争斗, 一切将被摧毁再重立, 硝烟遍及九州四海,生灵涂炭, 民不聊生。”

顿了顿,苍术微微一笑:“原本如此, 不过今日之后,尊上若再去算算,这乱局应该已经缩短了二十年。待我死时,还能够再缩短二十年。”

策因一时间有些怔然,惊诧道:“你怎么确定……”

苍术继续道:“天道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我只是渺小凡人,即便是凭借星谶,所能撼动之事也不过毫厘。所以我自然要寻找代价最少,却能够最大程度改变天道的契机。”

“说来最为漫长而耗神的,反而是这数十年寻找契机的过程。”

“你……”

苍术落落大方地张开手臂,展示自己满身的天谴戒印,道:“是啊,这便是探路的代价。百年以来,我接近这世上最欲念深重者,为他们的欲望卜算天机。而我亦借他们的求问窥探天机,一步步将碎片拼凑成完图,得以掌握天机的脉络,寻得契机。”

“今日凭借星谶所改动的,便是我寻找到的契机,是那可动全身的一发,是策玉师君和叶悯微的命运,也是她们身后,这世上所有星辰的轨迹。”

苍术终于站在策因面前,他立于观星阁的浩瀚星海之间,如同星河一般不见来处也不见归处,令人难以想象他一生的轨迹。

苍术闭着那双鲜血淋漓的眼睛,思索片刻,道:“您还会有什么疑问?我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言而总之,在下是一个由他人好运与天谴缝合而成的怪物,所以您这次被我设计,也不要觉得沮丧。”

“毕竟人,总是比不过怪物的。”

苍术说完这句话,突然如树木倾倒一般跪倒在策因面前,策因听见他微弱的声音。

“最后一次观星竟是与您一起,哎呀……可惜啊……我的老人参和灵芝熬好了吗……烦请尊上给我服下,吊一吊在下的命……今日在下还不当死呢……”

在他细碎的絮叨之中,策因迷茫道:“你为何要如此?”

苍术明明听力尽失,却仿佛心有所感,轻声一笑。

“要怪就怪头一次逼在下算天道的那家伙,谁让他逼在下看见了呢。既然已经看到,总不坐视不理吧。”

说完话,苍术便彻底歪倒,落在策因身边。

他太过瘦弱,此身有价值之物已经被悉数榨尽,仿佛没有重量似的,倒在地上的声音轻飘飘如同一声叹息。

策因怔愣半晌,震惊与迷惘在他的胸腔中来回激荡,最终他只吐出一句话。

“……疯子。”

此时此刻的碧霄阁下正是一片混乱,叶悯微与温辞踏过所有高墙,杀尽所有挡路的影人,终于站在此处。

天镜阵的高墙已然齐齐落下,从四处赶来的扶光宗弟子们将他们包围其中。即便他们闯过天镜阵来到碧霄阁下,带谢玉珠离开也并非易事。

众人戒备时,碧霄阁中竟有一道白光闪过,谢玉宁与谢玉珠从碧霄阁上跃下,正正好好落在温辞与叶悯微身边。

所有扶光宗弟子都哗然大惊,纷纷喊着谢玉宁的名字,问他在做什么。

那平日里偷懒耍滑的谢玉宁高举谢玉珠的手,对叶悯微说道:“万象之宗想带走我妹妹,不想让她变回策玉师君,是不是因为从前跟我们师君有过节,以此报复她?”

全身被血染得斑驳的叶悯微偏过头去,她说:“我没这么想过。”

温辞哂笑道:“谁管策玉师君。我只问谢玉珠,徒弟,你要不要跟我们走?”

夕阳已尽,天际一片黯淡的蓝色,灯火的光芒在叶悯微与温辞身上跃动,仿佛深海与火焰在此地交汇。二人身上染尽鲜红,筋脉泛起莹莹蓝色光芒,暴露在外的伤口正渐渐愈合。

谢玉珠眼眸一颤,继而泪如雨下,忙不迭地点头:“大师父二师父!我想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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