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燃的香篆燃起袅袅白烟,飘过他与苍术的眼前。
苍术手指轮转之间,笑意深深,不置可否。
转日便到了涞阳王府办宴席的这一天,王府门口人流如织。涞阳王府的宴席向来是最阔气的,豫钧城中的权贵们都前来赴宴,风漪堂的伶人们鱼贯而入,极少赴宴的沧浪山庄竟也有两位弟子来访。
宾客们在大堂内落座,互相寒暄热闹非凡。
蓝星竹与莫笑鸢坐在席间,附近的宾客们他们谁也不认识,在外面又需端着仙门弟子的架子。这两个本性活泼的弟子憋得实在难受,莫笑鸢低声对蓝星竹说:“咱们什么时候能溜走啊?”
“等举杯之后吧,我先拿镜水探探路。”蓝星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细竹筒。
此乃沧浪山庄的镜水术,以山顶清泉取来的极净之水为基,混入自己的一滴血,便可驾驭此水。此水便仿佛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可为眼、耳、喉、鼻或四肢,常用来做探查之用。
蓝星竹将水倒在脚边,水泽便快速渗入木质地板的缝隙之中,一路深入泥土,向外扩展。它如同活物一般,时不时涌上地面形成一个小水潭,水潭里倒映的事物尽入蓝星竹之眼。
蓝星竹突然脸色一白,莫笑鸢推推他,问道:“怎么了?”
他还没开口,莫笑鸢就感觉到面前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她抬头看去,便立刻明白蓝星竹看到了什么。
他们的大师兄惠南衣一袭蓝色道袍,腰间玉坠摇晃,正按着剑站在他们席前。他默默地盯着他们二人看,如同一朵飘到他们席前的阴云。
他不像是来赴宴的,倒像是来抓人的。
旁边引路的王府家仆说道:“哎呦,沧浪山庄竟来了三位,您二位怎么没提前招呼呢?这坐席便稍显拥挤了吧,我去回禀王爷……”
惠南衣转身对家仆和气道:“不必麻烦,我和他们挤挤便好。”
转回头来惠南衣的笑意便消失,他一撩衣摆便挨着蓝星竹坐下。
蓝星竹震惊中回神,忙不迭解释道:“大师兄,师妹想听风漪堂的琵琶练弦杀术,我们才来王府参加宴席的。我们就是吃个席,也没做错什么……你总不能抓我们回去吧?”
惠南衣也不看他,淡淡说道:“下山参加宴席的事,你们禀告师父了吗?”
蓝星竹心虚地说:“还没有。”
“未曾说明便下山赴宴,私查朝廷官员府邸,按门规屏除灵力后杖责三十,跪孤心峰十五日。若在此惹出别的事来,后果你们绝无法承担,你可知道?”
屏除灵力后修士便与凡人无异,前半段惩罚就够扒人一层皮的了,蓝星竹蔫蔫道:“我也没说要查府邸……我……知道……可是……”
“知道就好,以后师父问起来,就说是我要带你们来的。”
蓝星竹睁大眼睛,与莫笑鸢对视一眼。只见他们的大师兄从怀里掏出竹筒,低低倒在地上,那些水又极快地渗入地板缝隙之中。
刚刚把门规背了一遍的惠南衣,竟然亲自动手施镜水术,查官员府邸了。
蓝星竹看着惠南衣的行动,恍然大悟:“大师兄……你不是来抓我们回去的,你是来帮我们的?”
“信里所说地宫位置极深,以你们的功力无法探查到如此深度。若我不来,你们打算怎么查?恐怕查不到东西,还会招惹是非。”
顿了顿,惠南衣转过头看向自己两个师弟师妹:“一天天的尽知道闯祸!这后果既然你们无法承担,总得有人来担吧?”
蓝星竹沉默片刻,颇为感动地拉住惠南衣的胳膊,道:“大师兄!”
莫笑鸢马后炮道:“我就说这件事没必要瞒着大师兄,从小到大我们闯祸哪一次不是大师兄给我们兜底背黑锅的,这次大师兄肯定不会撒手不管的。”
蓝星竹回头对她道:“刚刚也不知道是谁吓得说不出话来。”
惠南衣将袖子从蓝星竹手里抽出来,按了按太阳穴。
镜水探查需要时间,所以开席涞阳王说完祝词之后,沧浪山庄这三人也暂时没有离席。只听鼓乐声起,风漪堂的伶人们入堂表演舞戏,当真是美轮美奂。
莫笑鸢精通音律,便盯着乐师们看,蓝星竹说道:“师妹,你真在学绮玉姑娘的琵琶吗?”
莫笑鸢摇摇头,她说:“我在看那个摇铃鼓的。”
“她怎么了?”
莫笑鸢诚实道:“她有点多余。”
“……”
风漪堂的乐师班子是淇州最好的乐师班子,怎么会安排一个多余的乐师?莫笑鸢正奇怪着,涞阳王此次宴席的上宾便指名要那位摇铃鼓的乐师为自己侍酒。只见这位上宾左眼缠着白布,伸出袖子的手臂之上也缠着白布,仿佛身受重伤的病人,十分奇怪。
那乐师似乎有些踌躇地走过去,看见这位上宾的时候脚步还顿了顿,才在上宾旁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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