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折风神色平平,黑瞳幽幽,完全看不出那日的异常。

那人身侧还站着个人——是那天晚上接了谢折风的命令去云剑门查符纸之事的人!

怎么回事?

符纸来源是他随口胡诌的,越是信口胡来的东西越难查,因为什么都查不到。

他以为起码还要月余的时间,那弟子才会从云剑门无功而返,怎么这才几日……

他刚刚悄悄拿走了魂铃,又有些担心那弟子查出了他在撒谎,颇有些心虚地走上前,低声说:“仙尊怎么——”怎么今天来了?

谢折风看向他。

看他做什么?

安无雪敛眸,也跟着沉默。

谢折风这才说:“我一刻钟前来,见你不在,便不曾现身。”

“霜海人烟稀少,我待着无趣,随处走走,虚度光阴。”

谢折风居然难得的面露不悦:“修行之路漫长,哪有虚度光阴一说?你既然想走登仙路,怎可如此荒废?”

安无雪困惑至极。

这人来找他一个不学无术的废柴下棋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说他想走登仙路?

他何时说过?

上一辈子他倒是刻苦修行,还同谢折风说过:“我受命于天,天赐的玉骨金身,自然要认真修行,匡扶仙统,走一条无愧于心的登仙路。”

但那时的他甚至还不曾拥有春华,还不知道谢折风会是他登仙路上走不过的业障。

他直言道:“仙尊误会了,我胸无大志,于仙途没有野心。”

自从下棋的事情之后,他已经约莫知道了谢折风对宿雪就是有莫名其妙多一层的耐心。

如此一来,他反倒没什么顾忌。只要不暴露身份,谢折风多半不会对他怎么样。

谢折风正在抬手拍着眼前松柏上的霜雪,听他反驳,并没有生气,反而怔愣了一下,连拍雪的姿势都停了下来。

“是,”男人像是失望般点了点头,“你没说过。是我的一位故人说过。”

安无雪客套道:“既然是仙尊挂念的故人,想必是天之骄子、两界典范,他必然已经仙途顺遂,登临绝顶,声名远扬了。”

男人脚边的困困低吟了一下:“呜……”

谢折风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仙途顺遂,登临绝顶,声名远扬……”

“啪嗒——”

这人指尖一个用力,手边的松柏枝叶骤然碎裂,直接化作齑粉,飘荡而下。

在场其余三人似乎连呼吸都忘了,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安无雪心下无奈。

连祝愿这人的故人仙途顺遂都不行。

他果然从始至终都不曾懂过谢折风。

他不再开口了。

谢折风看着那松柏枝叶化作齑粉之后同地上的积雪融在了一起,话锋一转:“刚才听到你在说……苍古塔?”

云舟面色一白。

安无雪反倒没什么反应。

他说:“是。”

“苍古塔顶层鲜少开启,你知道得倒是清楚。”

“也许因为我去过,”安无雪仿若随口一言,“亲眼所见,亲身所历,自然清楚。”

此话一出,谢折风身边的弟子更是把头低得如同鹌鹑一般。

云舟瞪大了眼睛,开始疯狂朝他使眼色。

——入苍古塔受罚者,不是修浊入魔之人,便是犯了诛魔十三条的弟子,“去过”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吗?

但是安无雪觉得无所谓。

假作真时真亦假。

有时候真话抛出,反倒无人愿意当真。

谢折风果然没把他的话当回事,只当他信口雌黄:“以你的修为,若是入苍古塔顶层,便再也出不来了。”

这人看了一眼苍古塔的方向,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竟然有些苍白。

“仙尊又不曾去过,怎么如此笃定?”

云舟已经是一副“要死了”的表情,就差冲上来捂住安无雪的嘴了。

谢折风却仿佛对苍古塔的话题很有兴趣,低声道:“我曾想了解其中苦楚,可仙祸终了后的千年来,不论是魔修还是仙修,我不曾见过活着走出顶层之人。”

安无雪沉默了片刻。

他比谁都清楚,谢折风所言非虚。

谢折风之所以说“仙祸终了后的千年”,而不是有史以来,便是因为千年前他活着走出来过。

但谢折风想知道这些干什么?

莫名其妙的。

他说:“苍古塔就在那里,仙尊统御落月,若是想知道,随意进去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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