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脸儿郎君急了:“哑巴!哑巴你说话呀!”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老高还是笑了一下。

哑巴怎么说话呢。

那稍显苍白的青年慢慢来到老高面前,伸手在他筋骨上摸了摸——出乎老高预料的是,他的手居然很暖和。

大概是确定没事,他又有条不紊的从书笈里取出了一系列的工具,先把老高后背上破烂的衣裳给剪了,再用小镊子夹走他伤口里的碎石和砂砾。

继而他取出了一根手腕粗细的圆木,递到了老高嘴边儿上。

老高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忙张嘴咬住。

那青年往他背上倒了什么东西,液体流淌的感觉伴随着剧烈的刺痛感,老高下意识的咬紧了口中圆木,视线却不自觉的瞥到了后方。

他们这辆马车其实是遭受到了无妄之灾,真正遭受猛烈冲击的,是当时行走在他们后方的人。

那大概是一伙儿客商,带了一整车的绸缎料子往神都来,被身后发疯一样疾驰的骏马冲翻了队伍,好几个人甚至于倒地不起,身下凝聚起一汪血水凝结成的镜子。

载货的车马也已经翻了,车上的布匹掉了一地,也被践踏的不成样子。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领头的人两眼充血、浑身战栗,看着那几匹骏马在车队中发狂:“停下,快停下……”

一队黑衣骑士一字排开在官道上,勒住马,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一幕。

官道上的行人默不作声的瑟缩在道路两侧,没有人贸然近前。

这时候马蹄声响了。

那队黑衣骑士让开了一条路,鲁王府的东阁祭酒、王群王长文面无表情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冷眼看着面前的惨状和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几个人,王群忽然笑了。

他催马向前,一鞭子抽在发狂过后终于停住、原地剧烈喘息的骏马身上,神态温文,歉然道:“哎呀,畜生不懂事,闯出祸来了!”

那骏马吃痛,前进几步,前蹄高高跃起。

那商队的头领几乎已经绝望了,眼神空洞而惊惧,无力的道:“别……”

就在这时,却听一道破空之声自远处传来,势如雷霆。

众人只见那匹骏马跃起,下一瞬便颓然倒地,溅起一阵尘土。

再去细看,却见一支白羽箭矢钉在马首之上,力度之大,甚至于没入一半!

众人为之默然。

王群看了几眼,收敛起脸上神色,调转马头,看向后方。

一队人骑高头大马而来,为首者人到中年,留三滤须,着一身红色窄袖圆领袍,腰束玉带,单手提弓。

王群目光一震,不得不翻身下马,一边行礼,一边庆幸道:“原来是邢国公。亏得您仗义出手,了结了那畜生,不然,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邢国公勒马看着他,语气寡淡:“你没什么别的话想说吗?”

王群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朝同行的武士一挥手,自有几人翻身下马,各自去牵了那几匹发疯冲入商队的马来,扯住缰绳系在路边,继而拔刀出鞘。

老高不由得闭上了眼。

几声凄厉的嘶叫之后,重物倒地的声音传来。

王群又自袖中取出几张银票,满脸歉疚的到那商队领头面前去,双手递上,极为无奈的叹一口气:“某受王爷所托,原是要去买张小娘子入府的,不曾想事情不曾办成,最后这钱却应在这里了!”

商队头领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好像也如同倒在路边的那几匹马一样,无声无息的将要流尽。

他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不管束底下人,不要多嘴?

但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愤懑和滚烫的痛苦:因为多嘴,所以就该死吗?!

这该死的,该死的——

痛苦过后,就是无力。

他甚至于不敢伸手去拿这笔钱……

商队领头有些僵硬的笑了,酸涩都倒流回到肚子里:“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呢,尊驾也失了几匹骏马……”

说到最后,他几乎想狠抽自己几记耳光!

几条人命,就叫几匹马顶了!

该死的,该死的!!!

王群却很坚决的将银票塞到他手里:“拿着吧。”

他说:“你不拿,是不给我情面,还是不给邢国公情面?”

硬是塞到了领头人手里。

继而他好像了结了一件事一般,重又回到邢国公面前,感恩戴德道:“今日之事,真是怎么感激您都不为过的!”

邢国公问:“你没什么别的话想说了吗?”

王群一怔,苦笑起来:“国公,我真不是有意的!”

他连连作揖:“惹祸的马已经杀了,苦主也赔了,您就高抬贵手,放过小人吧……”

邢国公脸色终于和缓下来:“罢了,你也该听说过我的脾气,总爱多管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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