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英赶忙出声制止,这还没整呢,自己就先散了伙,一会骑兵冲进来,大伙都得是砧板上的人肉。

眼见两头堵,单锐眼中闪过狠厉之色,抽出刀喊道:“大哥,不成咱们就打,还怕他们不成!”

“对!谁不让我们活,咱们就拼命!”

单英狠狠瞪了眼鼓噪的单锐,骂道:“平时你就好勇斗狠,你一个人冲上去是爽利了,这阵里的家眷,难道都要送给胡骑玩弄不成!”

单锐闻言低下了脑袋,身后还有老母妹妹,这岂是独自求活的事。

单锐道:“是我脑昏,听大哥的就是。”

单锐一服软,刚刚跟风的几个愣头青也受教,纷纷低头认错。

单英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抬步走到三老面前,商量起来。

谁料还没将话说清楚,就听岗哨再次报警,喊道:“东面个又来骑兵了。”

宇文坚带着大宁营的五十骑支援而来,一勒马就急问何事。

宇文吉将事情原委简明一说,宇文坚便犯起了难。

千人过境,他要是视而不见,的确有些不妥,但宇文吉让这些流民又回去,也不是啥好法子,河北去年天灾,今年人祸,能走到这里已经是不容易了。

想了想,宇文坚道:“他们既然想谈判,必然是有组织的,去把为首的叫来。”

“诺。”

普拔打马阵前,勒马喊道:“谁是流民首领,我家世子有请。”

拒马后,单锐气道:“这胡骑又闹啥,刚还催咱们回呢,这又变卦了,果无信义!”

单英沉声道:“许是来了上官,事情有变。咱的性命都在对方手里攥着,我再去一趟又何妨?”

单锐一听,也跟了上去,道:“大哥勿推,小弟去跟你壮壮声势。”

单英扭头看看弟弟,最终点头同意,兄弟二人再次出阵。

普拔快马回阵,扭身一指,道:“他们来了。”

宇文坚望望左右,道:“都下马吧。”

“诺。”

望着对面骑兵下马,单英心里的警惕不免松了三分,或许是这胡人首领,想通了吧,但一瞧宇文坚面嫩,心里又打起了突突。

单锐嘟囔道:“这还差不多。”

单英再次扭头用眼神警告了单锐,上前一步抱拳道:“首领唤我等来,可是同意先前的条件,愿意放我等北去?”

宇文坚一屁股坐在地上,示意单英两兄弟一起,随后道:“你们去幽州可有投奔的对象?”

单英顿了顿,摇了摇头如实道:“尚未。”

宇文坚道:“那便麻烦了,想必你也知道,就算我放你们过去,迎接你们的也不是坦途,要么沦为高门奴婢,要么靠乞讨度日,想要幽州籍,怕是千难万难。

瞧你二人的身手,若是队伍少些,百人左右还能靠着劫掠度日,但你却有千人,如此规模的匪徒,必然会引来官军的围剿。

给你百个名额北去,其余人回对岸去,如何?”

单英闻言突的站起身,道:“我等同乡手足,岂能轻弃!多谢首领美意,我单英绝不做这卖乡求生的事。”

单锐跟声道:“对!我们不可能抛弃乡亲。”

兄弟二人作势就走,却被周遭弓矢射住。

看着满地箭矢,单英将单锐拦在身后,两眼盯着宇文坚道:“首领莫非是想将我兄弟留在此处?

单某虽不才,但双臂也有千斤之力,拼着一死也能让首领血溅五步。”

宇文坚起身拍拍袍子上的土,道:“恭喜你们救了自己一命,让你们的人跟我回营,什么时候找到归宿了,什么时候再走吧。”

幸福来的太突然,缓过劲的单英赶忙抱拳道:“多谢首领暂时收留之恩。”

重新跳上马的宇文坚坐稳身子,兜转马头道:“记得,我那里可不管饭。”

“哎。”

瞧着两兄弟像个高兴的孩子般,奔向了阵中,宇文坚摇摇头,世间不止有卖乡求财的,但亦不缺生死与共的。

宇文坚吩咐道:“你们继续往北巡视,我带他们去新营。”

丘敦虎和宇文吉两人扶胸应诺,收拢骑兵缓缓西去。

“快看,胡骑退了。”

人群中欢呼声骤起。

单锐心思活络道:“大哥,这胡人首领果然年轻,居然已经撤围了,他就不怕咱们此时往北一冲,散进去没了影子?”

单英道:“不是他年轻,是你年轻。正如他说的,就算我们去了北面又如何,还不是为奴为婢,还不如趁着人家肯收留,积攒些家财,贿赂当地县令,给我等都上上籍。”

一路上,宇文坚跟单英两个聊的不错,似他们这种活不下去的民间团队,在河北已经屡见不鲜,只不过尚未形成规模和联系,而宇文坚知道他们成规模的样子,那便是乞活军。

人总是有两面的,就看水往何处引。

奈何在洛阳打成狗脑子的司马们,正在把下面人推向另一条路。

大规模的流民风暴刮起来,怕就不是短时间内能平息的,他们会像蝗灾般可怕,对各地的破坏也需要几何倍的时间去修补。

宇文坚此时不能策动天下,但若是能将河北的流民多安置一人,今后的对手亦能少一人。

能决幽州事的,只能找王俊了,不过宇文坚军令在身,轻易回不去蓟城,只好写信一份,送去卫景处,让这小子办事了。

卫景被鲜于六请到大宁楼内,端着八宝茶一吮,立刻眉开眼笑了起来,道:“没想到这屠户日常看着节俭,这日子过得一点都不赖嘛。”

鲜于六将宇文坚的信递给了卫景,道:“我家世子想请卫公子做一会说客,这是世子的亲笔信。”

卫景本来混不在意,但看到宇文坚在信中描绘的蓝图后,不禁心驰神往了起来。

连口腹之欲都不顾的卫景一把拉住鲜于六道:“这种事情可做不得假。”

鲜于六笑道:“若是卫公子不信,可移步去质子营外瞧瞧,去冬,世子和质子们便开始整治土地,后续都是雇人耕作,现在去瞧,正是时节。”

卫景急不可耐的坐车去看,望着一垄垄地里长满了绿油油的庄稼,就算他是外行人,也同样明白这里的地比别处要长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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