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范常红一闹,赵永德也没了瞌睡,三人依旧坐在大槐树下闲聊,只是范常红再也不敢坐在松软的树叶上了,她捡了一块裸露的地面坐下来,还不时的瞅瞅周围,生怕再有其它虫子出现。
刘进说:“后山没人,天雷地雷会害怕的,我去看看。”说着站了起来。
赵永德嘿嘿一笑说:“你放心好了,天雷地雷如果怕的地方咱们肯定也怕,他们俩可是胆大包天,天不怕,地......”
赵永德话没说完,只听后山小路上地雷大声说:“你们饿了吧,我和哥哥可是吃美了,给你们择了些尝尝。”地雷双手掬着野果子,跑到三人面前。
“好大的酸枣。”赵永德捡起一个,“咔嚓”咬了一口,嚼了嚼说:“酸酸甜甜的真好吃。”说着又捡起一个来。
“刘进哥,常红姐,你俩也尝尝,这里的酸枣一点也不酸,很甜的。”地雷说着将酸枣捧到刘进和范常红面前。
刘进伸手拿起一个递给范常红,又拿起一个问:“后山多吗?”
“多的很,就是好多还没有红哩。”
“这可是好果子,比咱们的梨、杏,甚至桃儿的营养价值还高呢。”说着话,刘进用手擦了擦,“咔嚓”咬了一口,嚼了嚼说:“就是的,这味酸甜酸甜的,清香可口。常红你也吃一个尝尝。”
范常红拿着酸枣仔细端详,这比她在石佛北山上见到的大多了,红红的,圆圆的,比葡萄小不了多少,甚是好看。见刘进说好吃,便学着他的样子在手上来回擦了擦,咬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吧。”刘进问。
范常红皱着眉说:“不怎么样,酸,还带有股涩味。”
“再咬一口试试。”刘进一边鼓励范常红吃酸枣,一边自己又咬了一口说:“这种果子第一口吃起来酸,第二口酸里带甜,第三口便甜中有酸了,不信你吃吃看。”
范常红眯起眼睛又狠狠的咬了一口嚼了起来,不一会便说:“真的,这果子越吃越甜,越吃越爱吃,你们要是不喜欢吃就全归我了。”说着撩起上衣衣襟,将地雷手里的酸枣全部要了过去。
赵永德笑着说:“这回算是尝到甜头了,不过你也别独占,你看,天雷又给咱们送啥好吃的来了。
众人抬头望去,天雷胳膊底下夹着一条棍子,两手掬着野果从山坡小路跑来。
“杏儿。”天雷跑到三人面前,笑嘻嘻地说。
“是山杏?”赵永德问。
天雷看着刘进只摇头不说话。
范常红捡起一个半红半绿的杏子说:“这么大的杏马上就黄了,你从哪偷的,待会领姐姐一块偷去。”说完也是在手里来回擦了擦,“咔嚓”咬了一口。“好酸呀。”范常红嘴里说着又咬了一口,“咔嚓,咔嚓”接连吃了几口,看的刘进和赵永德眯起眼睛,酸水不由自主地从嗓子眼里冒了出来。
“放在这里。”范常红撩起衣襟,天雷将杏子倒进去。
这杏子比酸枣酸多了,可女孩子就喜欢吃。她一边吃一边还劝别人说:“吃,你们也吃呀,酸酸的才好吃哩。”
“你自己吃吧。”我们可要吃酸枣哩,赵永德说着从范常红衣襟中捡起两个酸枣,一个给了刘进,一个自己吃起来。
刘进还是用手擦了擦,边吃边问天雷:“马在后山行吗?”
“行哩,后山草很深,跑不远。”说着话挤在刘进和赵永德之间坐下来。
几个年轻人边吃边聊,不知不觉过了午后。
“山下有人。”忽然地雷一咕噜爬起来大声说。
众人一起向山下望去,隐隐约约有一群人向山上走来,只是离得太远,看不清来人面目。
过了一回儿只听地雷又说:“是刘叔和刘升他们。你们看,走在前面的那不是青芝姐吗?还有平娃子,陈平叔也来了。”
随着地雷的话音,大家这才清楚的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面孔。
平娃子快马加鞭赶到渠刘村,刘豹听到消息后立即和儿子媳妇带上家伙牵马出门,女人家就是心细,临出门青芝找了条布袋跑回厨房,将家里所有能吃的装了满满一布袋系在马背上,这才随后牵马出门赶上大家。
四人马不停蹄一路疾奔,来在陈家饭馆与陈平说明情况,陈平当即打发熊长生叫来熊家弟兄,众人也是顾不得吃饭牵马就走,陈妈妈早已准备了一带干粮交于陈安,叮咛道:“你们一定要小心,早早回来。”
九人九马一路狂奔,到刘家庄时人人汗流浃背,遥望营房梁十分的寂静,这才安下心来打马缓缓上山。
刘进等人将众人迎上山来,陈安和熊长生随天雷地雷去后山拴马,众人在大槐树下坐定,这里微风习习又是树影子底下特别的凉快,雷青芝提着布袋笑嘻嘻地说;“你们一定饿了,里面有吃的先吃上一点填填肚子,等一会好上阵杀敌。”说完打开布袋,里面有白面锅盔、饼子和锅锅,还有黄瓜、熟洋芋等不少蔬菜。
“姐姐就是想得周到。”范常红的确饿了,见有喜欢吃的洋芋笑逐颜开,一边说一边拿起锅盔分给众人。
陈安后山拴马回来,见众人吃着干粮,举起手里的布袋子说:“我这里还有蒸馍哩。”说着话与众人一起挤在大槐树下,打开布袋,里面全是白面馒头。
“真是锅底有肉,我不客气了。”范常红拿起馒头就着洋芋吃起来。
刘进边吃边将这次行动计划从头至尾简要的说了一遍,最后说:“这几个人都是咱们的仇人,这次若能除掉他们,不但能替死去的亲人报仇,也为咱川里除了大害,还能夺得一些枪支弹药为咱们将来所用。所以刘进大胆请来各位前辈和兄弟姊妹共同前来营房梁与仇人做个了断。”
刘进话还没说完,刘豹接上说:“这的确是一次除掉仇人的好机会,难怪进儿如此上心,只是大战在即,咱们要推选出一人来统一指挥,也好调兵谴将发号施令。这个人必须文武双全,有能力,会打仗,能指挥。我心思着我们几个老兄弟之间只有陈平最活适,大家看咋样?”
熊继文接上说:“论排兵打仗的确非陈平兄弟莫属,可刚才听刘进侄儿一番话,真叫人刮目相看,依我看这次行动就让刘进挂帅,陈平兄弟当军师,出目划策,算是师带徒吧,况且有咱们老弟兄在,收拾几个绺娃子不在话下。”
“哥哥说的是。”陈平接上说:“刘进侄儿跟着六哥锻炼了一段时间,有作战经验又有指挥能力,咱们就按刘进说的,在这里打他一个漂亮的伏击战。”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熊继武笑呵呵地说:“大侄儿,你就放心大胆的干,你的叔叔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汉子,今日全听你的,咱们叔侄大战营房梁,利利索索宰了这几个绺娃子,出出胸中这口恶气。”
“刘进谢谢各位叔伯的信任,只是我......”
“时间不早了,就按你的想法下命令吧。”陈平打断了刘进的话。
刘进将众人分成两组,一组由自己带领范常红、赵永德、刘升、雷青芝、平娃子、天雷、地雷八人守候在见河梁后山口,另一组由陈平带领隐蔽在前山口,前后夹击消灭敌人。刘进说:“我们的主要目的是除掉赵大庆及三个仇人,其他人只要不负隅顽抗,能放下武器缴械投降者,一律宽待处理。”说完带着大家查看地形,并一再强调:“为了减少以后的麻烦,这次行动大家一定要扮做土匪,越像越好,事后让敌人查无头绪。”
两组人马立即分头行动,就在刘进带人在后山口查看地形准备战斗的时候,前山陈平派熊长生传来消息,敌人上山了。
再说赵大庆着一身崭新的警官服出现在公安局门口,这个貌似雄壮的男人,其实是外强中干。石佛镇刘进舅爷那一脚使他彻底断了命根子,夫妻生活从此结束,致使家庭不合,老婆奈不住寂寞,暗暗和裴瑞好上了,弄得警察局风言风语人人皆知,只是瞒着赵大庆一人。而这家伙就像是被骟了的畜生一样长得浑身赘肉,大腹便便,脑满肠肥。
“赵局长,大家等你多时了,请上马吧。”说话的是县党部干事段金来。
没等赵大庆开口,一同出门的裴瑞满脸堆着笑说:“赵局长公事繁忙姗姗来迟,让大家久等了,抱歉,抱歉。”说着双手抱拳向等在门口一同前往石佛镇跟干事的众人施礼。
这时有名警察牵过马来,赵大庆翻身上马,向众人点头示意后,率先打马出北门沿皇城路向北山而来。
众人还未上山,就听身后有人大喊:“赵局长慢走,有紧急通知。”随着喊声一骑快马疾驰而来。来人直奔到赵大庆马前将一份通知呈上,气喘吁吁地说:“赵局长,县上通知你马上参加会议。”
赵大庆打开信封一看脸上立即出现了不祥神色,略一思索后对紧跟在身后的裴瑞嘀咕了几句,然后与来人一同匆匆而去。
“赵局长有要事去不成了,要我替他走一趟,现在时间不早了,路上又不大太平,咱们快马加鞭,早去早回。”裴瑞说完打马上山,后面是两名警察,再后面跟着一溜十多人,这些人都是汪为仁的亲戚朋友,接到请柬不去是说不过去的。
石佛镇汪为仁府上热闹非凡,三周年是逝者最后一个特殊的祭奠礼,又叫释服礼,是非常隆重的。上房屋正堂之上悬挂着逝者画像,正襟而坐,面带笑容和蔼可亲,显然出自名家之手。一幅挽联高悬画像两面,左面是:悲声难挽流云住,右联是:哭音相随野鹤飞,横批是:永忆天伦。桌上供着贡品,一把特制的黄铜大水烟锅供奉在诸多贡品之中,亮光闪闪特别显眼,这是汪为仁父亲生前用过的东西。屋里香火冉冉,肃穆庄严,汪维仁着一身孝服带一家老小跪于堂前,迎接亲朋好友烧纸上香。
裴瑞等人一路马不停蹄,进村后拴好马匹直奔汪府,早有人报知汪维仁,在一阵热烈的迎宾炮声中,裴瑞等人在村人的热情迎接之下进入汪府烧纸上香。
“众位一路辛苦,汪某感激不尽。”礼毕,汪维仁伸手扶起裴瑞,说:“乡村僻地甚是寒碜,请大家上炕,炕上坐。”
众人去掉鞋子纷纷上炕,其中一些亲戚和晚辈不免与汪家的人说上几句家常话,便很自觉的退到院中。乡里人过事情不管是红事白事,上房屋里总设有一桌酒席,那是专门招待贵客的,其他人都坐在院子里。汪维仁家院子很大,整整摆了十桌酒席,加上上房屋的一桌,偏房屋专门用来招待女客的一桌,一次可坐十二桌。为父过三年汪维仁不光请了全川的名人绅士和地主富商,还特意给城里的亲戚朋友下了请柬,赵大庆、裴警官自然是座上客,他原以为赵大庆是非到不可的,却还是没有到。
裴瑞上炕后说:“本来赵局长是要亲自来给老人上香的,殊不知走在半路让人给叫回去了,说县上有急事要开会,走时让我替他给老爷子上柱香,并请你多多谅解。”
“原来如此。”汪维仁听完一边点头一边接上说:“身在公门身不由己,谅解,完全凉解。赵局长虽然人未到,可心意到了,更何况众位亲临寒舍,汪某已是十分的荣幸了。”说完叫过总管夏有有说:“时候不早了,开席吧。”
“开席了。”随着夏有有的喊声,大院里立刻热闹起来,每张酒桌上很快都坐满了人,与裴瑞同来的一部分城里人被安排坐在了院子里的首席桌上。掌盘的、上饼、斟酒的各执其事,不一会酒菜上满了每张桌子。汪维仁家底殷实,把三阳川的八大碗真正做到了家,鸡鸭鱼肉一样不少。酒是自家瓤的高粱酒,香醇甜美,他还特地从城里托人弄来了几桶徽酒,这使当时盛行在三阳川一带的八大碗酒席又大大提升了一个档次。
汪维仁在上房屋里亲自作陪城里的亲朋好友,很快酒过三巡,酒席进入到了最浓的时候,忽然有人溜进上房屋凑近汪维仁耳边嘀咕道:“汪镇长,咱们镇上的三个人物到了。”
“快迎接呀。”汪维仁脸色一沉说。
门外再度响起了急促的鞭炮声,接着一个尖嗓子的声音传了进来:“好啊汪镇长,老人过三年也不给我等兄弟打个招呼,好歹一个镇上的,乡里乡亲的,我们来给老人上柱香。”说着话,三个绺娃子全身武装气势汹汹地闯进大院,酒桌上正在吃席的人见状全停下了筷子。
“三位队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汪维仁身着孝服在门口相迎。
柴狗子、白脸狼、狐狸精进屋后烧香叩头。
汪维仁还礼后十分客气地说:“请三位另屋坐席,酒菜已经备好。”说完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白生一抬头瞧见炕上的裴瑞随口说道:“是裴警官呀,怎么?赵大庆局长没有来?”
裴瑞从三人进门就心里犯嘀咕,这三个绺娃子突然到来看来汪镇长是没有下请柬的,来着不善,赵局长不在自己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可别闹出事来,识时务者为俊杰,于是哈哈一笑,热情而大方地说:“三位队长来迟一步,要不先上炕喝一杯。”说着话取来三个酒杯一一斟满酒,笑呵呵地说:“三位请。”
这三人也不客气,一个个窜上炕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拨开众人,端起酒杯便喝,拿起筷子便吃,粗鲁之极,全没有把在座的其他人放在眼里。
汪维仁见状立刻再要了几个菜上来,笑嘻嘻地说:“实在是委屈三位了,就将就将就吧。”一边说一边又给三人斟满酒。
三个绺娃子不但下贱、低俗,贪得无厌,而且粗鲁、狼狈,毫无德性,他们肆无忌惮的满杯喝酒,傍若无人的大块吃肉。那白脸狼嘴巴上流着油,夹起一大块红烧肉往嘴里一塞美濨濨地说:“还是咱川里的八大碗好,这红烧肉做得地道,真个香,肥而不腻,吃上一口比亲一口大姑娘还要香。”
“真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豺狗子故作斯文地说。
“老二说的是,红烧肉吃起来就是过瘾。”说着话两眼直勾勾地盯着还剩下半碗了的红烧肉,一伸手枪了过来,死皮赖脸地说:“这点肉兄弟就承包了,汪镇长你再给上一碗来。”一边说一边伸手取过一个蒸馍来,捏碎在半碗红绕肉里,风卷残云般地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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