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歌怜悯地看了一眼自己表妹,淡定表示:“别想了,我喝了好几口都没用。”

相差十几岁的两个女人忍不住一起长吁短叹。当然,最后林歌的改良版治愈剂还是成功了,甚至还在之后救下了不少因为伤口感染患上败血症的战士和医生。

也正因如此,在林歌离开的时候,不少人为她送行。林岩忍不住偷偷哭泣,她盯着自己表姐的灰蓝色瞳孔想:“这就是她最后的一个亲人,也是教她外语的老师,教她修理各种机械的师父,同时也是教她那些奇怪的咒语的巫师。”

是的,林歌是个巫师,林岩自己也是个巫师。也正是因为知道这里还有个小巫师,林歌才敢放心地离开这里。走之前她把自己在中国改良的几种魔药配方交给林岩,嘱咐她把一切记牢了:“我是个没用的人,只能托付给你替我战斗。”

此刻正是1940年的3月,本该是这里的人们需要她的时候,而林歌回到欧洲也并不是她心血来潮,实际上早在1939年9月德国把坦克开进华沙时,她就隐约感受到了不对劲。一方面理论上英法德已经进入了战争状态,第二次欧洲大战可以算作是开打了。

另一方面,现实里别说应该还在不急不缓地运兵,和德国接壤的法国只是组织了一次极小规模的进攻,就立刻撤回了马奇诺防线。而留在欧洲的M.R.S组织的消息告诉她,英法在战略部署上存在分歧。

罗莎琳在信中告诉她:“法国魔法部内部的保守派和改革派还没对巫粹党的扩张达成统一意见。M.R.S内部也开始分为好几派,有一派亲近苏联的因为其政策转变也开始亲近巫粹党。而德国的M.R.S负责人现在还被关进了纽蒙迦德。”

林歌放下信,按了按眉心,她独自一人在夜晚的院子里徘徊了许久,最终敲响了一个窑洞的门。

林歌离开了,最后一次回望这片土地,此刻萦绕在她心头的感情不像是要回到故乡,反而更像是离开家乡即将远行的游子。她拉着林岩絮絮叨叨嘱咐了不少东西,只觉得自己为这里的人们付出的太少,索取的太多。

“别了,我的家乡!”她在心中深情地呼唤着这片土地的名字,随后踏上了前往上海的火车。

*

1940年5月11日

卢森堡魔法部的前任魔法部部长弗兰克·霍华德对着镜子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听着手下的秘书为他报告:卢森堡已经沦陷了,无论是魔法的还是非魔法的部分,德国的军队和巫粹党比他们想象得都要迅速。

弗兰克点点头,假装自己看不见秘书对他投来鄙夷的目光,德国的军队入侵了他们的国家,而和巫粹党关系密切的弗兰克自然成为他们首要的鄙视对象。但是卢森堡的巫师们也都知道,格林德沃上台后,弗兰克的位置也自然会水涨船高,说不定还会重新当上魔法部部长。

“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样东西。”弗兰克起身,将一封信件递给自己的秘书,对方看起来有些惊讶,“我当然知道你是谁,带着这封信交给巴黎的瓦兰特,他会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尽管卢森堡全境沦陷,但反抗者的火焰还在燃烧……给我挺直腰板了!”【3】

对方一瞬间就明白了自己面前的这个老人也是他们的同志,或许还很可能是M.R.S安插在卢森堡中最深的一枚钉子。他深深地看了弗兰克一眼,原地对他敬了个礼,幻影移形离开了这栋别墅。

“好了,老朋友,咱们该继续演戏啦!”弗兰克嘟囔着对自己手中的魔杖说,“是我们这两个老骨头重新起作用的时候了。”

他听到了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发动声,德语大声的斥责和还在别墅内工作的仆役的惊呼声,一切都在门打开的瞬间归于了平静。文达·罗齐尔踏入房间,与她而来的还有来自纽蒙迦德的一封任命书。

那个秘书,也就是诺曼·霍华德眨着眼睛,不让自己的泪水流下,怀揣着自己的父亲、同志交给自己最后的这份信件来到欧洲大陆联合作战会议:“卢森堡沦陷了,接下来就是法国。一位卢森堡魔法部的同志把代表卢森堡魔法部的徽章托我带到了这里。”

全场哗然,最安静的或许是法国的那几位代表,他们恐惧地互相对视。而诺曼此刻已经无力去指责他们什么了——法国巫师在开战后就一直被一种失败主义笼罩着,此刻的他将希望放在了英国魔法部部长伦纳德·斯宾塞·沐恩的身上。【4】

尽管沐恩部长也被投降派包围着,但他在会议上依旧公开表示英国会派遣傲罗援助法国魔法界,诺曼终于感受到一丝希望的曙光。

一星期后,在巴黎街头,乔装打扮后的维戈和罗莎琳在这座被失败主义笼罩着的城市漫步。这位曾经的好友刻薄打量起如同行尸走肉的城市,毫不留情地批判《马赛曲》的最后一段像极了葬礼音乐。

这话当然是说给身旁的罗莎琳听得,只不过此刻的她已经没法再用尖锐的目光警示维戈闭嘴了。德国的军队已经压入境内,法国边境线上出现越来越多逃亡的比利时人,前线每次传来的消息都将原本不多的希望重新吹灭。

麻瓜们被掌权人笼罩在他们创造的乌托邦中,而高层则是集体陷入了失败主义的高潮。维戈沉默地看向自己的好友,此刻的女人双眸中只有深不见底的担忧和疲惫。罗莎琳在1939年波兰沦陷之时就开始安排家族的企业向外转移,以及安排M.R.S的人们进行撤退。

法国的群众因为二十年前的那场战争,对马歇尔防线外的德国军队只感受到了厌烦和麻木,他们一开始自信地认为德国士兵脆弱不堪,给点饼干和香肠就能打发走对方。但是很快,德国人的进攻如海啸般席卷而来。

但是维戈今天过来并不只是为了嘲讽自己的好友,他叹了口气,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罗莎琳:“在巴黎进攻阶段的某一刻,格林德沃本人很可能会出现。”

“你有什么根据吗?”罗莎琳强打着精神问道。

“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去展现自己的能力,更何况这里是巴黎,德国人心心念念的复仇之地。”维戈平静地说着,他们二人的谈话撑不了多久,此刻的他还是刚从柏林偷跑过来的,“你要是问我再精细点,那么我会说是在爱丽舍宫。”

“呵。”罗莎琳发出一声戏谑的笑,“那就看他能不能先把我的喉咙割破……”

维戈的脚步停了下来,他那双伪装过后的绿色眼眸直勾勾看向罗莎琳,仿佛能洞悉这个女人内心的所有绝望和恐惧。

“尽管不是我的性格,但我要说还没结束,罗莎。”他已经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喊面前的女人“罗莎”了,为了不引起格林德沃的注意,维戈一直没有动自己脑海里封闭的那段记忆,

“巴黎沦陷了,你们也还有自己的殖民地,法国的盟友英国也还没有沦陷。你与其当个想要壮烈成仁的失败主义者,还不如去一个寻找胜利的逃亡主义者。”

“我知道。”罗莎琳缓缓吐出一口气,“放心,我还没那么容易死。法国南部还有大量纵深可以迂回反击,我会想方设法领导那里的人们共同战斗,但愿吧,我还真的不会打游击。”

“而且北非那边还有米歇尔,假如我离开了,那么巴黎就真的只剩下一群懦夫。”罗莎琳平静地继续说,只是此刻她的眼神中并没有恐惧,“我会陪着巴黎走到最后一刻,哪怕巴黎完蛋了,也不代表法国就真的完蛋了。”【5】

维戈沉默了,他深深地看向自己的好友。

女人神色平淡,但是话语有着千钧重量,她说:“就算法国完蛋了,世界也还没完蛋,反对格林德沃势力的人们也依旧会抗争。”

————

【1】国际纵队,是指1936-1939年西班牙内战时期,各国工人阶级和进步人士为协助西班牙共和政府,反击德、意干涉军和西班牙叛军而组织的志愿军。第15国际旅,主要由英国人、美国人、加拿大人和爱尔兰人组成。

【2】林歌就是阿比盖尔。

【3】弗兰克早认出了诺曼是自己儿子,算是这对父子最后一次谈话了。

【4】伦纳德·斯宾塞·沐恩,在1939年至1948年间曾担任魔法部部长,其职业生涯从魔法部魔法事故和灾害司的一个端茶倒水的服务生开始,并逐渐晋升到了部长的位置。

由于他的前任赫克托·福利未能严肃对待盖勒特·格林德沃发动的“为了更伟大的利益”的革命,因此斯宾塞·沐恩接替了魔法部部长的职位。他还与当时的麻瓜首相温斯顿·丘吉尔保持着良好的工作关系。

【5】维戈的意思是让罗莎琳学习之后的戴高乐,逃到英国,但是罗莎琳下定决心要陪同巴黎战斗到最后一刻。

【6】标题“离乡”含义:一是作为国际纵队的何塞因为弗朗明哥势力上台,不得已流亡他国;二是林歌在寻找到自己的故乡后又因为欧洲战事的严峻离开中国;三是诺曼在卢森堡陷落后再次开始逃亡,离开家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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