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凡有别,如果你想要修炼有成,就要舍弃过往的一切。你忘不掉?我可以帮你。
他是在警告?他是在劝诫?他看着我,尽管我没有看向他。
又或者——他已经做了?
思维不像与人对话——在发问的时候,其实就已知道答案了。我现在做的只是让那一刻晚些到来,只有让那一刻晚些到来。我的双手捧着一汪清水,它正渗去。
继续想,继续,再快些。师尊的影子渐渐漫过,像雾气,像水迹,像目光。他看着我,它看着我,他们一样吗?不,不要去想,至少这一刻不要。和家人,和亲友,和我熟识的人,我们唱着歌谣,在田间舞蹈,一曲,一曲,一曲,再多些……
但是为什么?他们的面容变得模糊,他们的声音变得低沉,他们的舞步变得迟缓,还能继续吗?该停下了吗?
太阳消散了。我睁开眼。
那是我做的最后一个梦。
我修真了。
心生言语,是为理。伦理矩定,是为义。大义索求,是为心。所以违心而动……
一道法力灌入,我回过神来。
徒儿,你又在走神?
我摇摇头。我能听到师尊的话,但只是听到。我记得这些,只是记得。
师尊蹙起眉头——他应当在蹙。是听不懂?还是不想听?
我没有看他。我听不懂,也不想听。每当我想些什么,凉意就会从背脊窜进。为什么我要听这些?为什么我不能去修炼?
因为你不需要修炼。我等修士修炼,是为了引气入体,是为了凝气化实。而你天生仙体,自不必讨好灵气,你需要担心的只有心境无法跟上修为。
我摇头。什么是灵气?什么是心境?我已修真修了月余,却还是什么都不懂。每天听些理不明的道理,这就是修真吗?
师尊扬起眉头——他应当在扬。不懂?实在不该……
他打出一道法决,霎时旷间布满金光,一如耀阳。
不该,这委实不该,你资质一如往常,进境也已赶超我当年,却总在悟道之途磕磕绊绊……许是那东西作妖。
师尊说着,似是惊讶,似是早有预料。
那东西?我听着师尊的话,下意识想去摸背后那片冰凉。那东西是什么?
心魔。
师尊自顾自地说着,毫不在意我是否去听。总有些人会有心魔。有所执,有所惘,有所求而无果者,所念而厮侵者,放不下的,寻不得的……他转头,看着我,或只是看向我。你知道那是什么。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你解决。
它在看我。我想说。它一直在看我。但这真是我的心魔?它正让我困扰。但它真是我的心魔?
我启唇——
它在看你,对吧?
师尊打断我。不,我甚至都没有说话,只是师尊猜到了我正要说什么,只是师尊——听我说过,师尊听我说过这些。是的,他听过。神识里那些刺痛的空白正告诫我,就像麦田的断茬扎伤农夫。他听过很多次,很多很多次。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放不下。他看着我,眼神带着寒意,我只能尽量忍耐着不去摸脸颊。红尘对你来说真就如此重要?你是修仙之人,或者换言而论,你这缘法本就是仙人。你要褪去凡象,才能化神归天,为何你不懂?为何你不愿?
师尊的身影渐渐虚去,整片天空,整座经楼,渐渐虚去,尽皆虚去。想不通,便不要出来。师尊的声音在袖中回荡,在黑暗中回荡。悟不透,出来也是无用。
我明天会再来。
冷风刮过。也许没有冷风,只是我的错觉。我的双手冰凉僵硬,神识也一如泥浆样粘稠。它在看我,它还在看,无言的注视,好似讥讽。
但是为什么?
但是凭什么?
修真!都是为了这什么鸟修真!我所执?我所惘?我还能执些什么?我还有什么可惘的?我不懂?我不愿?我要如何去懂?我该如何去愿?谁能告诉我?谁来告诉我?
至于心魔,心魔?心魔?
心,魔?
它看着我。它看着我。它看着我!也许它才最理解我的窘境?也许它才最明白我的无力?是的,它很淡漠,它很冰冷,它甚至可能并不是在看我——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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