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的台词还是很柔和。
“就一定要学到什么东西吗？明明大家都觉得，学习是那么痛苦的事情。”
安璃梦嘟哝着。
“璃梦知道井底的青蛙吗？坐在井里，只能看见那么小的一片天空，要非常努力地跳，才能跳出来，看到更大的世界。学习就像小小的青蛙想从深深的井里跳出来那么痛苦，可我不想待在井里，我想去远方。”
这一切大约是林慧打了很久的腹稿。文字是温柔、甚至能说得上循循善诱的，可我试着转了下头，果然又掉盾牌了。
我无法猜测林慧到底是用什么样的语气说话，她的声音有没有破绽，也看不到安璃梦的表情。我只能听到安璃梦闷闷的声音：
“可是，青蛙也不应该离开井。人类不敢下井，井对青蛙是一种保护。真跳出去了，反而会被抓住吃掉的吧？更大的天空，有那么好吗？”
在我眼前，台词没有更新，私聊频道里却刷出来了新消息：
【纪夜：不是吧，她这么强，还把自己当成井里的青蛙啊？不会是她父母教的吧？
万俟轩：可能是。不恐吓她，她会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的吧。
纪夜：████████】
好家伙，一整条消息全成黑条了，该说不愧是纪夜吗？估计安璃梦看到这里，也不愿好奇黑条里是什么话吧。对纪夜，她的了解可比我多多了。
刷完这消息，林慧应该是沉默了十几秒，新的台词才出现：
“你说得没错。青蛙其实应该待在井里，如果我一直是鬼，我也应该待在井里。井对鬼也是种保护，保护鬼的小小世界。可是璃梦，我曾经是人，我想变回人。我变成人了，井对我就太黑太冷了。人的话，是连伸头往井里看都不太敢的啊。”
念出台词，我能感觉到挽住我的手紧了紧，接着是漫长的沉默，最后是轻轻的，叹息一样的“好的”。
一阵眩晕袭来，我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在这模糊之中，偏又多出一个清晰的东西，进度条。标着“人类化进度”的进度条。它三下两下就爬到了100%的位置，满格的瞬间，我眼前的世界又清晰起来。
我依旧在桥上，只是不再面对湖面，而是面对着安璃梦。聊天框消失了，可人类化进度100%的进度条依旧挂在我眼前，甚至挡住了安璃梦的眼睛。这并不妨碍我听到她几乎有点可怜巴巴的声音：
“林慧，变成人了，你就要走了吗？”
“嗯，变成人了，就要去人类的学校上学了，不能待在鬼校了。人类身份不适合和鬼同学打闹嘛。”
只有这句不是台词提示，是林慧带着笑意的声音。安璃梦低下头，闷闷地应了一声。半空中一个箭头出现在我眼前，我顺着箭头方向转过身，刚走几步，身后却传来安璃梦的声音：
“可是林慧，你不要走好不好？你在这里也可以学习的，我保证！你不会被鬼同学打扰的，我保证！大家都很好，我呆在这里很开心，谁我都舍不得！我不想和大家分开！”
世界静止了。一直顽固地挂在我眼前的人类化进度条粉碎开来，散落一地，露出藏在进度条背后的两个字。它们跳动着放大，放大，放大，直到每个字都有一人多高，掉落在地上，像路障一样拦在我面前：
好啊。
没有别的对话框出现，毫无疑问，这就是林慧的台词。变成人类的她，已经失去了拒绝安璃梦的能力。
我试图念出它们，念是念了，发出的声音却传不到我耳边。我试探着说了句别的什么，声音不受阻止。我试图触碰这两个字，却被无形壁障拦住。我试图转身，我的身体确凿在转，可我眼前的场景、包括那硕大的“好啊”两字也跟着我转，我看不到身后。我往前，场景跟着往前，我退后，场景跟着退后，我什么都做不了。
毫无疑问，解决关卡的东西不在场景里。我打开背包，凝视着背包里最有嫌疑的道具。
:D。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把:D按在我脸上的瞬间，笑意自我心底漾起。我的嘴角不受控制地扬起，我张开口，发出的却是林慧的声音：
“好啊，只要能好好学习，在哪都一样！”
“太好了！”
我听到身后安璃梦的欢呼，我感觉到她冲上来抱住了我。在我眼前，聊天框重新出现。聊天框里，像刮奖一样，无形的力量把纪夜的黑条一点点刮开，露出那聊天的全貌：
【纪夜：听着还怪可怜的。不过，我们要是可怜她，那谁可怜我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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