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柳送你这个，那你送相柳什么了？”
“汤谷水，助他疗伤。”蓐收说着解下玉佩递给小夭，“相柳说这是他无意间从鬼方罗刹海市淘来的，知道是我祖母之物，便送我了。”
小夭把玩着半个手掌大的玉佩，“怎么没把另一半也淘来送你？”
“他说没淘到。”
“我从没去过罗刹海市，好玩吗？”
“好不好玩，因人而异。不过罗刹海市是大荒最特别一个所在，有两个主要特点，一个是货品，那里卖的大多是别处没有的，可以说你想买什么，他们就卖什么，而且什么都敢卖，比如一般人不会知道的内幕消息啦、王族贵胄的身家性命啦、或者你想买的任何实物或情报，别处没有的，那里全都有。”
小夭听得神往：“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可是听上去，都是些作奸犯科的买卖，大荒律令不允许呀。”
蓐收狡黠一笑，“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律令再严，总有空子可钻。主要是罗刹海市在鬼方地界，虽然万物皆可买卖，可他们也最讲规则。”
“什么规则？”
“买卖规则，说到公平交易，罗刹海市全大荒第一。不坑不骗，明码实价，愿买愿卖，不得反悔。”
“有意思。你刚说罗刹海市有两个特点，另外一个是啥？”
“另外一个就是卖家，藏龙卧虎，有不少是大荒各氏族悬赏寻找的仇家，还有朝庭悬赏缉拿的要犯。”
“真是个法外之地。罗刹海市到底在哪里？”
“路途遥远，危险重重，奉劝小姐莫去。”蓐收说着还郑重施了一礼。
小夭皱起眉，四顾看看风景，话锋一转：“不周山到底是洪江撞的还是相柳撞的？”
“说是洪江变化成相柳的样子撞的，不过他们变来变去的，也难得搞清楚谁是谁，反正现在全大荒都在通缉洪江和相柳。”
“蓐收大人，你是亲眼看见相柳战死的吗？”
蓐收认真回答：“丰隆被相柳射死之后，玄帝派我当大将军攻打辰荣义军，以几十万大军围剿几万辰荣义军，十比一，我是亲眼看着相柳被万箭穿心，也是亲眼看着他现出九头蛇真身，化成毒水。”
“大家都说他九头之躯，九个脑袋九条命，真的这么容易就死了？”
蓐收笑笑没说话，见小夭使劲盯着自己，只好说：“若他不想死，总有不死的法子；若他自己想死，那还真是谁都拦不住。”
小夭：“你和相柳不是惺惺相惜么？怎么不偷偷救他？”
“战场肯定是惨不忍睹的，没办法，各有各誓死维护的立场，我个人跟相柳可没半点恩怨啊！”
小夭把玉佩递还给蓐收，蓐收却没接，“这半个放我这也没什么用，小姐如果喜欢，就拿去玩吧，本来我和相柳就不是朋友，我和他也无旧可怀。”
“只要找到另半个，任谁都可以驱遣三足鳖吗？”
蓐收点点头。小夭不客气地揣起玉佩，跟蓐收告别去找阿念了。
姐妹又叙了一阵话，看天色已晚，小夭就张罗走了。
阿念一愣：“为啥只呆两天就走？”
“我那还有病人呢，回去晚了怕病人死了。”
“你又在开医馆？”
“病人就是你姐夫。”小夭帮阿念整整发饰，“看你一切安好，我就放心了，下次想你时，再来看你。对了，别让玱玹知道我来过。”
阿念一把推开小夭：“为什么不能告诉哥哥？”
小夭看着她不说话，阿念想起什么，讨好地握住小夭手臂：“姐姐，你，还在怨恨哥哥？”
“不是啦，我和玱玹已经尽释前嫌啦。只是玱玹……”
阿念紧张地问：“哥哥还在找你麻烦？”
“没有！玱玹老想把我抓回去给外爷治病，在辰荣山呆着像坐牢。你知道，我喜欢自由自在。”
“嗯，懂了，我不跟哥哥说。”
“谢谢你帮我约蓐收，告诉蓐收也别说我来过。”
“嗯，你要记得常来看我，我整年整年一个人在五神山呆着，也像坐牢。”
小夭和左耳乘坐狸狸飞远，仍能看见阿念依依不舍眺望的身影。
小夭想，阿念若有个孩子，就不会这么无聊了。玱玹怎么回事啊，成婚这么多年，王后两个王妃众多，怎么一个怀孕的都没有？
左耳忽然说：“听蓐收说，这三年来玄帝只来过皓翎一次，本来说好上个月来的，最终还是没来，因为打洪江和治水，又推迟了。”
“大荒统一没多久，百废待兴，天灾人祸频仍，他这个大荒之主，当得不轻松。”
小夭俯瞰着无边无际的大海，忽然想亲近。她拍拍狸狸，狸狸会意低飞，几乎贴着海面掠过，小夭甚至能看得见海中水族。
小夭忽然问：“听过鲛人的歌声么？”
左耳一愣，“没有。”
小夭忽然有气无力地说：“阿念整日呆在五神山，像坐牢，我整日呆在清水镇山上，也很无聊。原来大家都在混日子。”
左耳纳闷地说：“你每天忙忙碌碌的，我还以为你一直在认真生活呢。”
小夭盯着如烧如醉的西天云霞，心想说到认真二字，她完全算不上啊，这全大荒称得上最认真生活的人，非相柳莫属。
他给防风邶的母亲当儿子，照顾卧病在床的假母亲，那认真劲实在没话说，这么一个散漫的妖怪，竟赢得全大荒“邶至孝”的美名。
他为报恩洪江，不但在洪江最落魄的时刻投奔，还几百年如一日热血沸腾地做大做强辰荣义军，最后又特意跑去跟玱玹要了一座辰荣山上的山峰，只为义军将士能魂归故里。他恪守义军军师的职责，不折不扣且加量加倍地替义军筹粮草，整日整年不懈地练兵，义军营寨里所有事情，他亲力亲为，无比周到，无比认真。问题是，他内心里压根就不认同义军这种飞蛾扑火的坚持！
他爱大荒，爱万物，爱生活，再忙再穷，也不舍美酒与美食。初生朝阳，海上月升，春花秋月，世间所有的美，他都懂得欣赏。
小夭永远记得，在她不开心时，他带她看海上明月升。“只要天地间还有这样的景色，生命就很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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