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慎翻遍了甬道里的天隼,还有一口气的没有多少,他亲手抬到墙边的也不知几个,看着那一整列的尸体,不久前他们都是鲜活的生命,他朝夕相处的袍泽,偶尔还会对他这个侍卫长说几句玩笑,那些改穿暗色卫衣的都是他的手下,是他亲自下令他们在此处守狱,那些紫衣的是他与韦武一起带来的,死去的还有他的副手,他用衣袖给他们擦脸上的血水,那两只袖口渐渐看不出原来颜色,他喘了几口气,猛然一拳揍在墙壁上。如果他有韦武那种手段,恐怕今晚他也会那般恶毒,除了折磨那个囚犯,他们无法为死去的手下多做点什么。
他发泄了一阵,平静下来,见那俩差役到来,走过去问:“可曾见到少府君?”
那被差去调守卫的差役本是贴着墙爬,爬到半路见罗少府君在前头打得凶狠,当场软倒在墙脚动弹不得,直到打斗的人都走光才慌忙出狱去,又在半道遇上赶来报讯的府衙差役,一同折返回来,此时听问,立即道:“少府君乘马走了,似乎是别院有事。”他贴在墙脚隐隐约约听到,听不太清楚,也不敢隐瞒。
高慎一惊,立时去向黑狱里的韦武说知,如今已不忧杨牧风逃狱,只留了两个天隼帮他善后,其余都一窝蜂带走了。
方耿与司狱交待了狱中诸事,带了差役,也匆匆赶回府衙去。
荒野夜道间空寂无人,夜光昏朦,那剑客从远处飞奔而来,在野芜间脚不点地地急飞,草丛荒树摧折,他似一头发疯的蛟龙般,肆虐着奔腾着,发泄着。忽然一道黑影掠到他身旁,与他并肩飞掠了一阵,戴着黑布手套的手掌轻轻搭上他左肩,将他奔势阻得一缓,黑笠下的面具人低声说道:“你身上有伤,不要逞强运功。”
剑客越奔越慢,终于收住飞驰之势,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面具人立即掌抵他后背,帮他导气调息。这人在围攻罗天弈时,几次险进,被罗天弈刀气击出内伤,当时他悬着心旁观,抱着随时出手救人的准备,好在罗天弈并未出全力,紧要关头还一走了之,这人才没有像使棍锤那两位险些丢掉性命,偏还不知轻重地逞强奔飞,在这荒芜间发泄怒火,若不慎引得气息逆窜,伤上加伤不说,只怕经脉还要受损,真是不让人省心。
大小周天走过,帮他把乱走的气息导回丹田,面具人收了掌,暗下决心:再有如此凶险之事,万万不能让他跟来了!
那剑客稳住了激乱的内息,胸口闷痛,知那内伤还得时日调养,也不担忧,蓦地扯下蒙脸黑巾,转身叫道:“吴叔,我恨……”
夜光朦朦胧胧照出韩佑武苍白的脸庞,他语声难过至极,平日舌灿莲花,此时却仿佛不知该说什么,是要埋怨他不救人吗?杨牧风那般情形,该怎么救?
本来按照原定的谋划,他们是准备在午夜劫狱的,但是三部传来了急讯,罗天弈车马临时往监狱去了,他们唯恐杨牧风遇害,只能提前发动变乱,不惜与罗天弈硬杠上,提前动手劫人,却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局。
面具人沉默半晌,道:“回去再想办法。”
他们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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