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六的春猎,是大胤一年中最重要的皇家盛事之一。
这日皇帝携后宫女眷及众皇族一同前往南山猎场,与众臣及其家眷一起共赏春猎盛事。
曾经的元嘉钰,一身红衣驰骋草原,飒爽英姿,箭无虚发,是草原上最耀眼的人。可惜五年前不慎落马摔伤双腿,此后不便骑射。原本是不想去的,皇帝说南山猎宫的温泉对她的寒疾有奇效,才勉强最后一个动身。她特意指派秋知恩跟随,有“人质”在手,韩未安必然会跟陆流源一同前往。
春猎由皇帝亲自射第一支红箭为始,众人骑马跃跃欲试,只等陛下一声号令,齐齐冲出围场,好不热闹。
今日阳光不错,日头正暖,元嘉钰少见的从帐篷内出来散步晒太阳。
陆流源也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屁股上的结痂刚掉完就跟着将军府众人来到猎场。秋知恩跟在靖和殿下身后,远远地瞧见他拉着自家夫君驾马扬鞭驰骋草原,好不畅快,心道:刚挨了二十大板,这驸马还真不嫌硌的屁股疼。
元嘉钰望着少年白马笑春风的陆流源,忽想起,很多年前也曾有那么一位笑灿如阳的白衣少年郎骑着马闯进了她的眼里。
那个笑容是当年被阴暗生活笼罩的她心中唯一的光,亦是冰冷回忆中唯一的温暖。这么多年,她从未忘记少年郎灿烂明朗的笑容。
只是……那个少年郎再也不会冲她笑了。
先孙皇后的嫡长公主元嘉阳带着一双儿女走过来,笑盈盈地同她打招呼:“今日天公作美,和风温暖,才得见妹妹这个大忙人。”又吩咐自己的儿女道,“朔儿、兰儿,快给靖和姨母请安。”
靖和殿下高傲的头颅,行礼也只是蜻蜓点水微微侧身颔首。
“靖和姨母安好。”六岁的长子全安朔恭恭敬敬地向元嘉钰行礼,四岁的幼女絮兰小郡主有些害怕冷脸的元嘉钰,躲在母亲身后怯生生地福身向她问安:“靖和姨母好。”
元嘉阳和笑道:“妹妹这是去哪儿?不如咱们结伴而行,有你小侄儿、侄女陪伴,多些欢笑,也热闹些。”
元嘉钰面色看不出表情,淡淡道:“多谢皇姐美意,只不过我不喜热闹,更讨厌小孩子叽叽喳喳围在身边。你女儿怕我,与我相伴怕是只有哭没有笑,我还是不扫皇姐一家兴致了,先告辞。”
元嘉阳一母同胞的妹妹元嘉芜最烦元嘉钰谁都不搭理的姿态,见她走后,牵着儿子周厚走到姐姐身边吐槽道:“长姐,你何必搭理那罗刹鬼?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白白扫了自家好兴致。”她蹲下抱起被吓到的外甥女絮兰小郡主,笑脸安抚道,“小兰儿别怕,姨母一会儿让你厚哥哥带你和哥哥去采花花好不好?”
“你不懂,”元嘉阳眼中闪过一丝警惕,环顾四周低声道,“如今我们处境复杂,太后从前恨毒了母后,陛下登基后更是明里暗里打压舅父一族。你我虽婆家势大,未受太多牵连,可终究是母后之女,自然也是那位小心眼的太后眼中钉肉中刺。朝局瞬息万变,眼下这样太平的日子不会太久,为了你我儿女日后前程,我们要寻求更牢靠的盟友才能生存下去。如今我主动与元嘉钰示好,也是想看看她这尊大佛是否能不计前嫌与我们同舟。”
元嘉芜不以为然道:“姐姐,不是我打击你,你忘了我们从前是怎么对付她的?她是不会真心帮我们的。”
“我自然知道她不是真心,可敌人的敌人或许会成为盟友。太后与她闹得这么狠,她和陛下会需要像你我夫家的旧臣大族撑势。”元嘉阳看着远处的元嘉钰,神色平静的背后汹涌着满腔不甘心。
这世上谁还记得,母后在世时,她可是整个大胤最盛宠优渥的嫡长公主,元嘉钰不过是被她踩在脚下都嫌脏的蝼蚁。只可惜没有个嫡亲兄弟,如今只能收起自尊来讨好这个她曾经踩在脚下的女人。
她向来会忍。
小时候不喜欢那些宫规教条礼仪,为了得父皇喜爱,她装得知书达理、温和大方毫无破绽,成为众公主典范;她不喜欢被安排的联姻,为了稳固母后凤位,嫁给了世家大族全太师的嫡长子全智尧。母后仙逝,她知太后与母后从前积怨甚深,几乎到了不死不休境地,为保全自己和儿女,她放下嫡长公主的骄傲,收起锋芒蛰伏观望,除皇事鲜少参与宴会。
可惜,她这个妹妹骄蛮惯了,还是那么招摇度日。不过蠢是蠢些,倒很好用。元嘉阳攻于算计,喜欢借刀杀人,从前欺负元嘉钰兄妹都是她背地挑唆妹妹元嘉芜所做,等妹妹欺负后,又假惺惺地出面解救,两边都想落好,偏偏自己那个蠢妹妹还看不出来。即便太后成为宫斗赢家后,因她在外表现实在贤名远扬,太后反而怕落个苛待先皇子女的名声,加之忌惮她们姐妹俩夫家的权势,不能对这姐妹俩母债女偿。
元嘉阳从小就很会拿捏妹妹,用都是为她好的语气道:“妹妹,你我一母同胞是这世上最亲之人,你放心,你只需听我的话行事,所有的一切姐姐都会为你尽心安排好。姐姐会找到更牢固的盟友,为厚儿和硕儿寻找更好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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