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三面环山,这钟山就是群山之首。

后世常言金陵城有虎踞龙盘之貌,这龙蟠就是指紫金山,其山体蜿蜒逶迤,犹如莽莽巨龙卧于江畔。钟山在东吴时称作蒋山,东晋以后也称作紫金山。

九月十一,天色阴沉。

若在往常,旭日初升,晨光渐盛,山顶的紫气就会升腾萦绕,归流与紫菀今日无缘得见紫金之景。

他二人一大早就从钟山的袁宅向南而行。

紫菀没让府里的仆役们跟着,二人脚下走得不快,倒也不觉得疲累。

紫菀指着远处的一座宝塔问道。“小和尚,你怎么不在开善寺中做和尚呢?”

二人正从开善寺后绕行,开善寺是二十年前梁武帝下旨在紫金山南修建的寺庙。

“怎么?”

“你看这钟山风景秀丽,在这里修行念佛岂不美哉?”

“咱们大梁最不缺的地方就是寺院,在哪儿都是吃斋念佛。”

“最不缺的人呢就是和尚!哈哈哈”

紫菀说这话时笑着拍了一下归流那光溜溜的脑袋。

归流轻恼道:“和尚怎么啦,小心哪天把你送进佛庵里做个小尼姑。”

紫菀听他这话,像是触动了心事,嗔怪道:“我正无依无靠呢,等哪天爷爷丢下我一个人去了,我找个庵子把这头发给剃了,遂你的心愿就是。”

归流忙劝慰道:“你别恼,是我出言不妥,惹姑娘伤心了。”

他见紫菀把脸转到一边,接着道:“你这一生定会遇到能护你周全之人。”

紫菀扭过来昂然道:“我自己就不能保护自己了吗?你未免轻看我了。”

归流松了一口气:“小僧不敢,还请姑娘见谅。”

“其实有时候,我只恨自己是个女儿身,不能承续先父的志向,绵延卫氏一族的姓字。”

归流好奇问道:“你们卫家已经没有亲族了吗?”

“我祖父这支只剩我一人了。”紫菀摇了摇头,接着道:“我们卫家原是河东卫氏的一支。晋室南渡之时,我族人还在北地。卫氏先祖渡江时,恰逢苏峻之乱,所以卫氏族人没能在东晋一朝谋得高官。”

归流知道这是一个被九品中正制禁锢的时代。世家门阀的等级森严,一个人的出身决定了婚配与仕途。

他思索一番后问道:“袁家是高门,司空的妹妹又是如何嫁到你家的呢?”

“祖父当年是陛下雍州军麾下的游击将军,袁家看中了祖父的军功身份。”

归流想起了陈庆之,他也曾是雍州军的一员。他又想起了袁昂的那句“雍州剩下的故人走得差不多了。”

紫菀见他呆愣在那儿,也不说话,便问道:“小和尚,你又在想什么呢?”

归流顿了顿,问道:“小僧还是不解,那安宁陵里葬的不是先太子吗?令尊怎的也葬在那里?”

“嗯,是昭明太子的陵寝,先父就葬在偏侧。”

“令尊大人是先太子的人?”

归流这两日与她朝夕相伴,说话便没了那些讲究。紫菀又与他无话不说,所以也没觉得这话莽撞直率。

“对。先父名讳上梵下池,他年纪与先太子相近。祖父深得陛下赏识加上爷爷的推荐,他自小得以进宫陪伴太子殿下读书。”

归流明白祖父指的是她卫家的爷爷,“爷爷”指的就是袁司空。

“太子迁居东宫后,家父便做了东宫舍人,在先太子身边掌管机要。”

东宫舍人掌文章书记,是太子的贴身文字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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