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倏与何羲见他进来的模样皆是莞尔一笑,只见“杨倏”面上还挂着水珠,衣袖上湿了一大片,想来是洗菜的时候顺带着洗了一把脸让自己冷静一下。
“杨倏”故作镇定地将青菜烫熟,拿碗,出锅。
然后自己一个人端着一大盆面到饭堂的圆木桌上,接过何羲手中递来的碗筷,先给何羲盛了一碗后,就两眼放光地盯着何羲道:“羲姐,快尝尝!”
何羲闻言拿起筷子轻轻挑了一根面条入口便答道:“好吃!”
“杨倏”顿时绽放出一抹灿烂地笑容,随即给自己盛了一大碗,张嘴便是一大口,但是刚入嘴就又瘪嘴看向何羲,有些自责道:“羲姐,没味,我忘记放盐了。”
何羲却不在意,继续挑起面条说道:“没关系呀,已经很好吃了。”
但是“杨倏”还是颇为自责与懊恼,一声不吭地扒拉着面条。
何羲看着“杨倏”一副心情低落的样子,何羲继续笑着夸奖道:“这面条很筋道,与嬷嬷做的差不多了,小倏还是很厉害的,姐姐我还不会做饭呢。”
“我们家小倏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能文能武、踏实上进、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不知道以后谁家姑娘这么有福气呢,寻得我们家小倏做郎君。”
起先的一阵夸奖将“杨倏”夸得心花怒放,但是何羲而后接着的话让“杨倏”陷入了沉默,好几次欲言又止,又不知如何开口,不知开口了该如何说起。
何羲见“杨倏”莫不吭声地挑埋头苦吃也是猜测到了其心中所想,也只好装作无事发生地继续吃着。
饭堂内顿时陷入沉寂,二人的身影缓缓消散,杨倏心中一酸但还是不由得心中感慨:“还真是拉扯啊。”
“这饭堂和厨房已经结束了。”杨倏转身看向西边的书房:“就剩书房了。”
不知为何,此时的杨倏有一丝胆怯,在东屋前没有动作是不敢,但此时更多的是不忍,好像这扇虚掩的门后有太多自己所不能承受的东西。
轻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就是挂满一墙的字画,观字迹似为一人所作,但若是仔细分辨还是能看出是不同人所作,因为在笔划的处理上有细微的差别,一人落笔更为厚重笔锋更加圆润,而另一人笔法更加轻盈,大概尚且年轻并不刻意藏锋。
从左至右分别挂着“水落石出”、“金榜题名”、“清正廉直”、“襟怀坦白”、“如愿以偿”。
眼前景象突变,比刚刚更加高挑一些的“杨倏”拿着一副空白的卷轴走向正在桌案前静心写字的何羲问道:“羲姐,这还剩一副卷轴,你不再写一副吗?”
何羲落下最后一笔后才放下毛笔看向“杨倏”回道:“不了,你也写一副吧。”
语罢,何羲就起身,不容“杨倏”回绝地将其按在了椅子上,而自己站在一旁为其研墨。
“杨倏”无奈坐下后仔细打量了一番桌上已有四副字,心中已有所猜测,又听到耳旁细细的研磨声,侧首一看,便又是愣神,低声自语:“绿衣捧砚,红袖添香。”
而后“杨倏”心中快意不止,大手一挥落下飘逸灵动的四字“如愿以偿”。
何羲不由得轻笑问道:“如什么愿呢,从小到大没写出过这么快意的字。”
“杨倏”站起身,将一副副字画挂起,挂好后,回身看向何羲鹿瞳眼底,轻声道:“如羲姐所愿……”
“也如我所愿……”只是这后半句话“杨倏”并没有说出口,但是杨倏却是能够听到。
何羲略微一怔,摇头失笑道:“总是想着我,未来你讨媳妇了,万一媳妇吃味怎么办?”
“杨倏”眼睛一眯,再转身,负手而立,看向那一副“如愿以偿”,语气略显低沉:“不会的。”
而后,嘴角扯出一抹笑容,又转身,眼含深意地看向略微惊讶的何羲,再次重复道:“不会的。”
何羲哑然,不再言语。
“只写了一副如愿以偿吗?”杨倏喃喃道。
抚着桌案,这时杨倏才知晓何处自己一直都觉着奇怪:这万载时光已逝,为什么此处的一切都并未老化腐朽?
但不待杨倏仔细思考,眼前光影再度交错,窗外忽然间雷声大作,书房的窗边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瘦削青年,那青年两鬓斑白,双目失神静静地看着屋外的毁天灭地般的雷暴,直至雨后天空放晴,再至日薄西山,皓月东升。
窗边的青年一动不动,时不时眼角有泪光浮现,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午膳、晚膳,青年一口未用。
房内渐渐昏暗,门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青年也并未理会,来人顾自为其点了一盏灯后又悄然告退。
不知过了多久,那身形枯槁的青年突然掩面,抽泣声从指间钻出,藏于满屋,周身气息动荡不安,忽然猛地睁眼踉跄着冲向屋内早已落满尘埃的剑架,一把抽出长剑,跌跌撞撞地向杨倏走来。
杨倏大惊,眼前形销骨立、颓废不堪的不来人竟是“杨倏”。
见来者不善,杨倏慌忙峰顶起式,准备迎敌。
但“杨倏”却突然在桌案前的白墙处驻足,目眦欲裂,双眼通红,提剑,挥剑,剑意凛冽,寒光纷飞,烛火飘摇。
见此,杨倏大惊失色:“武师!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神府散修,一个武师,大衍不是不可有脱凡修士吗?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未等杨倏想明白,半晌后“杨倏”骤然停剑,而后左手握剑锋,右长剑猛地抽出,顿时血流如注,长剑浴血,白墙染红梅。
“杨倏”额间青筋暴起,面容惨白地咬牙嘶吼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而后“杨倏”背靠着墙瘫坐于地,后脑贴于墙面,左手握于心口,眼角盈泪,目光涣散,直至慢慢闭上了双眼,缓缓消逝于杨倏面前。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会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岁左右,短短几年时间‘杨倏’是怎么突破至武师的?而且那鬓间的白发是怎么回事?。
杨倏心里疑云密布,但只是在心里存下了疑虑,当下他更为好奇的是“杨倏”在墙上留下了什么。
抬眼望去,字迹狂乱,墙面血迹斑驳,刻着一首非诗非词非曲的东西,杨倏心中一紧,莫名的酸涩涌向心头,颤声念道。
“逢微末,教养恩,寒窗苦读,一招登天门。朝夕伴,情意浓,机关算尽,花烛囍成双。风骤嘶,雨急行,天毁地灭,鹣鲽迫别离。清寒露,抱枝月,暗室残烛,琴瑟似绝弦。”
“……”杨倏心口难受的紧,眼眶微润。
他知晓了,为何“杨倏”会性情大变,一副活死人模样,大喜大悲叫人如何不伤心?
“迫别离……”
“不应该啊,一个神府,一个武师,在大衍还有什么能让他们分离呢?”
“暗室残烛,确实看起来一副时日无多的样子。”
“何至于此?”
杨倏百思不得其解,本想再多做思索,但察觉到窗外天色已近申时,未不使齐泰四人担心,杨倏决定先行离去。
临行前,杨倏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好似被岁月遗忘的小院,心中暗道:“我还会再回来的……”
而后,脚尖轻点,越上枝头,御风穿林而行,向南广县城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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