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高悬,平日慵懒的云层早已识趣的隐去在无光之中。黑暗仿佛穿不破的大雾笼罩了这孤寂的镇子。
镇子里的大部分楼房还处于焦黑状态,但已经有一小部分还算完整的楼房已经挂上灯,正常经营了。看那楼房上的飞檐,似乎在宣誓着一种独属于这边老百信的傲骨。
东方竹静静的坐在一处房顶上,无声无息的看着地上繁忙的人们在搬运物资,那些都是从几十里外的城市里运输来的,这运费和操劳自不必说。一位农民举着宽大的手掌,抹去头上的汗,一边抛下了已经被汗水浸湿的竹筐:“菜苗!”他朝里面吆喝道。
店老板带着六七个农民蜂拥了出来,整齐的动手,把菜苗提进了屋门内,从此菜苗的命运成了未知数。
东方竹开始在心里寻思,下一步应该怎么做。这个秋风庄的带头人……叫南宫悠,刀法不错,但会被自己的快克制。但是一个秋风庄肯定不止五十人,自己进去都成问题,抓俘虏去逼问盗取皇粮的是不是他们以及具体情况,那更是别提。而且那个南宫悠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连变换三四种剑法,自己的大脑必须飞速转动才能转守为攻。抓南宫悠是别提了。
那就给朝廷写信让它派兵来?
信早已在和南宫悠拼刀的第二天就发出了。
所以现在她陷入了无事可做的时间。
那就找点乐子吧。自己绝不杀目标以外的人,也不杀苦难人。现在秋风庄上的人还未被确定是不是目标,看着也很苦难,所以……和庄上的人聊聊也不是不可以吧。毕竟他们的前身可是朝廷正规军队,道德品质怎么说也和那些山大王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就是东方竹,随心所欲,丝毫没有拉不下脸的时候。当然,这一切的代价是长达一年的在宋青手下工作所承受的凌辱。
东方竹的内心揪了起来。这段回忆可真痛啊。
“过来。”
“滚。”
“请不要……”
“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禽兽……”
“你不过是我所收养的,一条狗而已。”
“收养……就是凌辱的代名词吗……”
东方竹猛地摇了摇头,什么跟什么啊!不过是……三年而已……
东方竹之前也不是没有人给予慰藉,辞云像姐姐般疼爱他,允许她翻看自己的藏书,所以东方竹接触到了现世所盛行的词汇。她知道,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两人也可以结为亲人,而这方法,叫做“拜堂”。
自然,围绕这一词汇的后续不免有些刺激性的语句撩拨人心。但无论如何,东方竹都非常憧憬有一个真正疼爱自己的人能和自己“拜堂”。那样,自己就不是孤身一个人了,也好结个伴。
以及,爱。
东方竹不知道这辈分对等的两人之间的爱和长辈对晚辈的爱有什么区别,权当它们是一类东西吧。
东方竹轻轻的越下屋顶,身形犹如那优雅的猫,化作一道皎洁的月光,奔入了那黑暗之处。
她不知道因该去哪里,自己如果是行刺大人物都是带一副铁质的,能遮住鼻子至下巴的带有雕花的面具。然后带上厚重的灰色带兜帽披风或者长袍。反正哪里都不能露出来,除了眼睛——需要的时候,她甚至还会带上黑手套。
往前走去的时候,走过那漆黑的胡同,走过那紧闭的窗户,走过堆积在那里的瓶瓶罐罐,和那些翻倒的箩筐。地上散布着的植物汁液的气味,早已渗透入了铺路石的每一处缝隙。包括那些伤害也一并渗透入了每一个缝隙。
东方竹隐蔽了自己的所有存在感,带上了兜帽,连一丝声音也没有发出。连一点光线都没有反射,她只是低头快步走着。
走着……
走着……
没有尽头的路。
远处,酒馆闪烁着微弱的灯光。
“小二,来二两酒。”东方竹不喝酒,但现在,只有酒才能帮助她了!很快,酒被整齐的放在了桌面上,东方竹注视着它们,从那浑浊的液体中,看见了自己,一个遮遮掩掩的自己,一个残破不堪的自己,一个没有人要的自己,一个没有未来的自己。
这天下都是那个伪君子丞相的,自己跑哪里去?不过如果真有抉择的一天,自己已经是臭水沟里的破菜叶了,干脆拼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最大的牺牲,是忍辱。
东方竹猛灌了一口酒,一口辣味差点没有让她五官扭曲在一起,浑身发热,浑身躁动。东方竹感觉自己仿佛在融化,在变成什么无形的东西,那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小人,现在看起来也没有多可怕了。都变成了些摸不透的东西。东方竹颤颤巍巍的起身。
耳边忽然响起了浑浊的言语声:“这小姑娘……又是一个时代的末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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