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重铭再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整个人突然有了种说不出的变化,仿佛这次沙场归来之初的英姿勃发、光芒四射只是昙花一现的错觉,他一下子又回到了从前还只是个跟班随侍时的寡言少语。

但又和当初的沉默不同。如今,他的冷峻之下似乎隐藏了更多本应有的情绪,而不像从前——小姐的随侍只需着眼于大小姐的安危,哪里比得上如今这么多的人情世故。

惜嬷嬷的失踪,府里第一个察觉的是石楠。在皇帝莅临的两天后,穆帅和重铭都去上朝的时候,石楠本想通知惜嬷嬷领月钱,却几次三番没找见她,不由得担心起来,趁着重铭回到厢房后来打听。

“少将军,”他早改了对重铭的称呼,已免将来在外人面前喊习惯了、失了将军府的礼数,但感情上,仍保留着曾经一起玩耍过的情谊,“我怎么找不见惜嬷嬷呢?该她来领月钱了。”

重铭正要进屋去,闻言一顿,然后慢慢地说:“惜嬷嬷,前日就回老家了。她想家很久了,我让她回去的。”

“啊?”石楠一愣,如果较真的话,重铭和惜嬷嬷十三年前就算是入了将军府的家奴了,任何跨城的流动都该通报府中管事。即便重铭如今因为战功抬了身份,惜嬷嬷总还是将军府的仆妇,怎么能说走就走,而不通报他石楠一声呢?

但重铭已经把惜嬷嬷的擅自离开归咎到了自己身上,何况以他现在的身份,穆帅都不会和他来追究惜嬷嬷的擅离之责,石楠又何苦来较这个真,只得撇撇嘴,强自按下。

“哦,那这样的话……她不在的这段时间,月钱就先记着吧。——惜嬷嬷要回去多久?”

重铭意味不明地朝石楠看了一眼,仿佛他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哦,我是说,时间长的话,我索性给你好了。”

“不用……石大哥先记着吧。”重铭终于放软了口气。

石楠应着,讪讪地离开了。之前有师弟说少将军这两日不大对劲,他还不信,今天面对面说了这些话,他才真的感觉异样,可是除了心里膈应以外,还能跟谁说呢?到底,人家现在是穆帅的义子、国师的亲徒了呀!

重铭目送石楠离开的背影,心里想的却是朝堂上皇帝的反应。虽然穆骋江和云盛渊回雍都不过几天,但依例总要尽早确认回到各自驻地,毕竟军中不可一日无帅。

两位老将呈报的时候,都会将自己和晚辈亲随的名字一起报上,如今,重铭之于穆骋江就好似云鹤峰之于云盛渊,都是上阵父子兵的关系了。这在他们看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但奇怪的是崇珩在朝堂上批准了两位大将的回军奏报,却丝毫未提重铭需要留在雍都的事情,就好像也同时批准了重铭和云鹤峰要随各自的父亲(义父)分别前往南疆和北狄的奏请。

忽然,门外又传来了轻巧的脚步声,熟悉的声音随之而来:“阿重,你在里面吗?”

灵韫翩然就进到了院中,看见正矗立在其间发愣的重铭不禁失笑:“怎得变得如此严肃,倒叫我觉得唐突了。”

“哪里,一时走神罢了。灵姐姐怎么来了?”重铭的脸上迅速露出了笑容,迎上几步,牵住了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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