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珩没有吃很久的席,便起驾回宫了。君臣之间总是有点默契的:有皇帝在场的筵席,再受宠的臣子也吃得不痛快;可以放松的时候,不如给彼此点空间。
礼部安排的歌舞助兴节目按计划进行着,穆骋江和重铭作为主家恭送走皇帝之后,回到宴席上,分明感受到了轻松愉悦之情。
只是重铭一眼就看到了云鹤峰把自己的座席调到了灵韫的旁边——多半是和原本坐此的云家女眷说好了的——虽然他在举止上仍显得有礼有度,但看灵韫竭力避让的态度,也能感受到他们关系的错位。
重铭很想施个小法术让云鹤峰闭嘴,但碍于厌武在场,他的这点把戏一定会被斥责、引起无谓的责骂,于是不动声色地走过去。
他原本的位置就在穆骋江的下首、灵韫的前方,此刻经过时,衣摆突然打翻了她桌角的一盘红果,一颗颗鲜红的果子噗噜噜地滚满了桌面。
“哎呀,抱歉!”重铭立即蹲了下来,恰好挡在灵韫和鹤峰之间,一边帮她捡拾果子,一边却又故意打翻了酒盅,“啧,瞧我笨手笨脚的,要不灵姐姐移座到我那张桌子去吧,还能多陪陪义父和师父。”
灵韫翘起的嘴角藏在金甲背后,笑颜并不明显,只有近在咫尺的人才能看见她眼里的笑意。“那阿重坐哪里?”
“我?我陪云统领坐坐。是吧,云大哥?我们刚才有话还没说完呢。”他故意显得亲热似的看向云鹤峰,低眉婉转的模样,居然颇为诱人,把云鹤峰看得一愣,立刻反应过来,满是怒意地又瞪回去。
反正有阿重挡着,灵韫根本没往云鹤峰那边看。身后侍奉的丫鬟早已过来置换碗筷和菜盘,灵韫却吩咐了一声:“牛肉和豆腐留下吧。”
阿重闻言偏过头来,桌面上的这两个小碟显然各被动过一筷。豆腐是他们在药庐学艺期间的常见食材,阿重向来喜欢;牛肉虽然在山中不常吃,但如果烹调得好,阿重能吃很多。他刚刚随侍在皇帝身边,须得时刻关注和响应皇帝的言行,完全没有注意桌上到底放了哪些吃食,更别说品尝了。而灵韫对丫鬟的这轻轻一句,实际却是在告诉他,这会是他喜欢的两道菜色,可以多吃一点。
他朝她会意微笑,看着她轻巧地起身,移动到了前排空着的坐席。重铭这才悄然坐下,想到身下这一方温热,是灵姐姐刚刚留下的,他连心里都暖了起来,笑容也更甚了些,自然地拿起丫鬟新换上的筷子,夹起了一块牛肉片放入,口中咀嚼,果然唇齿留香。
云鹤峰用余光看着身边的变化,气不打一处来,灌下几口闷酒。他已经调过了一次位置,如果再调一次未免太瞩目;何况重铭方才颇得圣眷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他若此刻走了,倒像刻意疏远这位新晋红人似的,更显得胸襟狭隘了。
几乎不给重铭留点闲暇似的,好几位大臣向穆骋江敬过酒后又来到重铭的身畔,溢美之词、赞不绝口,生怕错过了与这位后起之秀的结交机会。
围着重铭的人多起来,排到了云鹤峰的面前。他险些被人推搡了出去,不禁气堵,索性站起身去找自己的父亲,这才发现云盛渊正在与穆骋江寒暄,那里的人反而少些,又靠近灵韫,便坦然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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