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韫气若游丝,只觉得一道冰冷粗粝的金属在面颊上游走,那是适才与她的穆家枪斗法过的短刀,只是刀刃都已经卷曲,还多了深浅不一的几处缺口,擦过脸颊感觉格外粗糙。可是她竟然连害怕的余力都没有了。
“嘶——”灵韫忽闻耳后传来一声惺惺作态的倒吸凉气,面上就多了一股腥热的触感,被豁口卷刃强行割裂的伤口烧得厉害。
“不要!”阿重的惊呼声和金刀落地的响振几乎同时传来。
头目故作心疼地发出啧啧声,转而厉声要求阿重:“把刀踢过来!还有你身上的包袱,扔过来!”
阿重还想抵抗,但眼见着灵韫的脸上倏尔又被划开一道口子,顿时感觉呼吸都被冻住了,只得照做,但他握紧的拳头几乎带动了整个身体的颤抖。
那头目哈哈大笑起来,道:“可汗说,中原有句俗话叫‘英雄难过美人关’,果然如此啊!哈哈哈!可是俺偏就看不上这样的!”他说着,刀子又划开了少女的另半边脸颊,鲜血晕染了本已苍白的面庞,仿佛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其他几个狼奴一拥而上,将手无寸铁的阿重压制在地上,抽出皮鞭绳索就要将他缚住。而他被打趴在地时,撑住身体的双手各自抓着一把蒿草,此时猛地翻身扬手,草叶连泥带土地被拔出来、打在狼奴身上。
这模样确实有股螳臂当车的可笑劲儿,但不等狼奴们笑出声来,他们的神情就转变成了一阵惊异的恐惧:只见撒落在各自身上的草叶、土块忽然都像长了眼睛似的往他们的衣服里、皮肤里钻,又麻又痒又痛,他们立刻甩开手,狼狈地拍打自己身上的碎叶和土粒,恨不得将撕烂自己的衣物。
而重新站立起来的阿重满目仇怨地盯着他们,嘴里念着无声的咒语、双手继续凭空地搅动着,正是在指挥他临时起意施下的草蛊。
随着他手指的翻动愈发频繁,中蛊的狼奴们果然再难为继,逐一倒下,身上是被自己抓、挠、甚至割出的道道血痕,青筋暴出、红眼怒睁,一个个的死相着实难看。
阿重看着眼前丑态百出的尸体,终于收手,转而拾起地上的金刀,再扭头去看那挟持着灵韫的头目——他竟已惶恐地拖着少女跑出了三丈开外,但似乎又嫌弃带着个拖累,便将灵韫丢在半路,独自逃命去了。
阿重飞奔过去,同时甩出金刀,直到看着它将那北狄人牢牢地钉死在草坡上。他跪下,抱起少女,当近距离地看见她原本明艳出尘的容貌,被粗刃割花成一摊血污时,适才目睹了全过程的少年依然倒抽一口凉气,从怀里掏出一条帕子想给她擦拭都觉得无从下手。
“灵姐姐,醒醒,不要睡!”他心急火燎,连声音都带出了哭腔,“我是阿重啊!我能带你回去了!”
灵韫仿佛在虚空中听见呼唤,费了好大的劲睁开眼睛,刚才发生的点点滴滴已不能在她的头脑里串连成完整的经历,但痛楚是明显的,关乎家国安危的忧虑是刻骨的。她对着面前这张虽然被汗水、草泥和血迹脏污了,但依然肆无忌惮地释放着英气和柔情的脸庞,心有戚戚,然心戚戚。
“阿重……”她的声音虚弱得像天边的流云一般,恍若一阵风就吹散了。
少年正在兀自焦虑和思索如何带她回到穆家大营,却被她猛地拽住前襟,仓惶地对上了她早已失了血色、却又被鲜血染红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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